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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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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晴只能這麼猜。因為她一回想到剛才拚了命地在與怒水搏鬥的過程她就覺得四肢無力,所以更別說這位救了她,且不知道之前就拖著她遊了多久的救命恩人了。 這個人,當然也是和她同一條船上的人,而且她的確在船上見過這男子。 直到這時,俯近他的臉細看辨識,她才總算在一片黑暗和驟雨下認出這張任誰見了都難以忘懷的臉龐。 不過現在他是誰可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叫醒他,兩人得先找個能避風雨的地方再說。至於阿藍,她也只能勉強先不去想了。 只是在她對他又叫又推,他卻仍睡得像被下了迷藥般的沉之後,她終於決定另謀對策。 沒考慮多久,她便決定暫時將他放在原地。在夜雨中,她小心又快速地在河岸邊不遠處的這片嶙峋石樹林裡搜尋了一處範圍後,找到了一個尚可容身的枯樹洞。她毫不猶豫地將男人直接從岸邊背到樹洞。 雖然男人很重,可也幸好她平日便常去石大夫那裡幫忙,所以練就出了不小力氣的她,並不算太困難地辦到了。 她氣喘吁吁地將男人大半的身子塞進樹洞裡,再把他露出外面的一雙長腳微曲。雖然雨還是會吹進樹洞裡,但至少不會直接打在他身上。 抹了抹臉上的雨水,爭晴在確定他睡在這裡應該不會有危險後,便隨即轉身走開,並且冒著風雨朝她方才發現有燈光的方向前進。 也許那地方有人家,她得去試試能不能找到人收留他們。 初入夜,風雨稍減。 憑著直覺跑去求援的爭晴,還果真讓她找到了一戶就住在河岸邊的漁家。那樸實善良的李姓漁家父子,一聽到她說的事後,立刻跟著她出門往她放人的石樹林跑去。沒多久,在她的帶領下來到樹洞這裡的李家父子,果然見到了被她塞在裡面的年輕男人。 男人還是保持同她離開前一樣的姿勢閉著眼睛,似乎都沒醒過。可這回藉著李家父子帶來的燈,她才得以發現男人蒼白的臉色,和額臉上滴落的不是雨水,而是汗。 她知道不對勁。果然,她才伸手碰到他的手,就被他皮膚透出來的熱度嚇了一跳。 難道他一直昏睡不醒的原因不是他泅水累了,而是病了? 李家小哥毫不猶豫地將他負在自己背上,接著背著他快步往回跑。 稍後,回到李家,幾個人把他安置在床上,才終於發現他肩背上滲出的一片血跡。 不但是她,就連李家父子也一陣心驚膽跳。 好人做到底的李泰,很快動手替床上的高大男人脫掉他身上早濕透的衣服,李老爹則轉去屋後開始燒熱水。至於爭晴,她並沒有回避仍待在屋裡,因此她也看到男人毫無衣物遮掩的背部包紮著的一條白布巾,而那條原本該是白色的布巾,現在已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她看得沭目驚心,明白這才是造成男人高燒昏迷不醒的真正原因。 李泰一瞧見男人背上仍在冒出血的傷處,一時傻了,不知該從何下手。倒是爭晴,立刻鎮定回心神,對呆杵在原地的李泰道:「小哥,你家裡有創傷藥和乾淨的巾子嗎?我可以先處理一下他的傷。」 李泰年輕黝黑的臉上出現驚訝。「……有……我立刻去找來。你真的會弄他的傷?……我看還是讓我來,我們要是受了傷也都自己敷藥,這沒什麼……」怕這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只是不好意思麻煩他們才要自己來,他趕緊搖著頭,一邊說著、一邊跑到櫃子前找藥。 爭晴這時已經站在床邊,動手開始檢查他身上的血巾。「小哥,我真的沒問題。」給李泰堅定的回應,她從自己的腰帶內側取出向來被她藏妥以備不時之需的長型香包,立刻從裡面拿起一柄食指長的刀片。她用刀片小心翼翼將他傷口上的布巾割下。而當她把他背上這道明顯是新傷痕的傷口自布巾下掀開時,李泰剛好把找到的東西拿到床邊來,他也看見男人背上這道由左肩胛斜至右腋下、可想而知當時是多嚴重的傷口。 尤其現在,經過了之前的用力動作和長時間在水裡浸泡,他這傷口不僅在冒著鮮血,還有些血肉模糊,就連他這自認是方圓百里內最勇敢的漁夫,都看得臉色發白、噁心反胃了。沒想到,這位說沒問題的小姑娘,競真的臉色變也未變地盯著他的傷口。他服了。 沒多久,李老爹端了熱水進來,同樣驚訝她熟練處理男人背部傷的鎮定,但也趕緊幫忙她。 屋外的風雨漸漸轉小。 直到二更天,爭晴才總算完全整理好男人的傷。她還讓李泰用清水替他擦拭全身好降低身體的熱度,她自己則揀用了幾樣李老爹存放在屋裡的常備藥草,煎了碗祛熱的藥湯喂他喝下。雖然李泰已表示會替她看著床上的男人,不過她還是婉拒他的好意,請他去睡。 再晚近半個時辰,男人總算回復了正常的體溫。一等到這好消息,再也撐不住倦意的她,幾乎是立刻就跌進夢鄉。 才眯了一下眼,她便隱隱約約聽到耳邊有人在說話的聲音。 掙扎著睜開仍疲累不堪的眼睛,她一時間忘了自己身在何處,接著才又立刻想起。皺眉,在趴著的硬木床鋪側坐直身,藉著房內微弱的燈火,她先是看到仍靜靜躺在床上昏睡的男人,而後才趕緊轉過頭,沒想到她發現此刻的房間內不僅李老爹、李小哥在,還多了兩個身形高大、渾身同樣濕透狼狽的漢子。 她一愣。 其他人也發現趴在床邊的她醒了,所有人皆將目光投向她。 李泰見到她猛眨眼又迷惑的神情,馬上跳出來說:「爭晴姑娘,他們說是這位公子的人,你見過這兩位大哥嗎?」睡沒一會兒的他,一聽到門外有人在捶門呼叫,立即心驚膽眺地跑去開門。沒料到進來的這兩個漢子顧不得自己渾身濕漉漉,甚至還有幾處明顯的割傷,一開口就問他有無見到其他落水男子的事。 猜測他們和爭晴他們同樣是船難跳下水的人,所以他沒隱瞞地說了稍早前去江邊帶回來爭晴和一位受傷男人的事,而他們一進房見到躺在床上的男人,立即表示他正是他們急迫在找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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