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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其實他的手上已經沒有多餘的槍彈了,可是穀浩臣不會知道。顏浦雄陰沉地想,兩千萬夠他這輩子花用了,只要有這筆錢,他就有辦法逃到國外去,至於穀浩臣嘛……是他自投羅網,可怨不得他!

  「我要看貨!」谷浩臣仍是個精明的商人。

  「它們不會跑掉,但我不相信你真的有拿錢來!」在穀浩臣手下做事雖不久,顏浦雄卻十分清楚他的腦筋一向動得很快,而且絕不容許詐欺行為的發生。這時他只好找個理由,先把錢拿到手再說。

  谷浩臣冷哼一聲,將手中的公事箱放在地上,然後踢到他面前。

  顏浦雄遲疑了一下,最後貪婪戰勝了警戒心。他一手用槍指著穀浩臣,慢慢蹲下身,一手小心地將公事箱打開──一疊疊整整齊齊、花綠的鈔票簡直將他的魂全勾走了。他睜大眼睛,忍不住伸手將那一疊疊的鈔票摸了摸。

  谷浩臣黑黝的眼瞳有一抹極度詭異的光芒躍過,他的嘴角掠過一絲隱約的冷哂,眼角餘光瞟到正被那兩個男人抓住的紀昔蘭,他的心不由得一陣悸疼。

  「那裡只有一千萬。另外的一千萬在車子裡!我可以看貨了吧?」穀浩臣一邊說,一邊算著他沾上強力的麻醉藥粉發作的時間。

  顏浦雄滿意地將箱子蓋上,提著它站了起來,對著穀浩臣邪惡地笑著:「可以!

  當然可以!」他偏頭對兩名手下吩咐:「你們兩個去車上把錢拿過來!」

  兩個男人早對那一大把一大把的鈔票眼紅,聞言立即追不及待地大步走向穀浩由的車子。

  「我要的東西,顏浦雄!」穀浩臣走向他。

  顏浦雄將槍指向他,笑得很狡獪:「在這裡!」

  穀浩臣唇角扯出一抹笑:「你該不會說這把槍是你僅剩的貨吧?」

  「你猜的沒錯!我給你的這顆子彈就價值兩千萬!」他笑得好得意,手抖了一下……奇怪!他怎麼覺得手似乎有點麻麻的?顏浦雄不由得皺了下眉。

  一旁的紀昔蘭聽出了他的語意,幾乎要驚呼出聲。

  突然地,正在搜車的兩個男人分別傳出一聲慘叫。

  顏浦雄怔了一下,眼睛迅速望向穀浩臣停在不遠處的車子,驚駭地發現他的兩個手下竟然像兩攤爛泥似的倒在地上,而不知何時,現場平空多出了一男一女。

  知道他在看,那一男一女還耀武揚威似的同時又在那兩人身上各踢了一腳給他欣賞。

  猛然明白中了計,顏浦雄立刻要叩下扳機射向穀浩臣,卻震驚地察覺他的手竟然快麻掉了。

  「你的手不能動了,是不是?」穀浩臣從他面前走過去,步向紀昔蘭。「那些鈔票摸起來很舒服吧?顏浦雄?」

  顏浦雄終於明白為什麼不對勁,急忙將箱子丟下。該死!他被穀浩臣耍了!

  瞪著穀浩臣將紀昔蘭擁入懷,他又急、又氣、又恨、又不甘心,一股力量直沖上心來,他奮力動著幾乎快麻痹的手指將扳機扣下──「穀浩臣,我要你死!」他怒吼著。

  「浩臣小心!」

  「小心!」

  一個震天的槍聲響起,同時也震駭了所有人。

  谷浩臣聽到身後顏浦雄的大叫聲及阿富和他母親的警告聲,警覺地抱著紀昔蘭半偏過身,卻仍沒躲過那一槍。

  子彈從他身後射入,一陣劇痛立刻從傷口泛起,然後迅速傳佈他的全身,紀昔蘭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的對話她全聽得一清二楚,直到一個溫暖而熟悉的男性軀體溫柔地摟住她,她才確定穀浩臣已經贏了──他救了她!

  只是下一秒,所有的聲音驀然全部響起,紀昔蘭立即發覺不對勁!

  槍聲大響,而正摟著她的穀浩臣身體一陣奇異地震動,她完全感受到了。

  她的耳畔傳來痛苦的悶哼聲,穀浩臣的腳步顛躑了一下,然後他身體的重量轉移了一部分在她身上。

  「浩……浩臣……該不會是你……」紀昔蘭的腦子空白了兩秒,不可置信地經喃。

  穀浩臣吐出一口長長的氣息在她頸畔,他咬著牙:「昔蘭,別慌……我……我沒事……」

  「你……你中槍了!」紀昔蘭意識到出了什麼事,她的心臟立即像絞扭般痛楚著。「天!浩臣……」

  兩個腳步聲已經疾速地跑到紀昔蘭和穀浩臣身邊。

  阿富二話不說,馬上將穀浩臣移到他身上;而另一個短髮、身材高瘦的女子──即是阿富的母親邱美玲女士,則扶著紀昔蘭。

  「我們立刻送他到醫院!昔蘭,他不會有事的,你別擔心!」邱美玲堅定地安撫著驚惶焦灼的紀昔蘭。

  紀昔蘭的腦子混亂得幾乎無法思考,不安的戰慄在她胸口回蕩起伏,她甚至無心注意扶著她走的陌生人是誰。

  「讓我在他身邊!我必須在他身邊……他現在在哪裡?」她只在意穀浩臣的安危。這時候她好痛恨眼前全然的黑暗讓她什麼事也不能做,甚至不能看他。

  邱美玲引導著她握住穀浩臣的手。「他把你救出來了,現在換你給他力量!」

  到了醫院,穀浩臣馬上被推進急診室,所有人只能在外面等待。

  阿富已經通知了谷家,連放心不下一直待在穀園等消息的邵琦琦也跟著大家一起來了。

  紀昔蘭的歷劫歸來,眾人自然感到欣喜,可現在大家的心思全放在正在急診室裡面急救的穀浩臣身上。

  經過了漫長如一世紀的焦急等待,終於醫生出來了。

  由於子彈由背後射入肩脾,取出子彈後即無大礙,所有人都松了口氣,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神情。

  穀浩臣意識尚未清醒,所以他們只好坐在外面等。

  「昔蘭,讓你受苦了!」聽完阿富說完了整個事情的經過,谷夫人不由握著紀昔蘭的手,憐惜地說。

  紀昔蘭搖頭。「我沒事!只是我害浩臣受了傷……」

  「別想那麼多!害他受傷的是顏浦雄並不是你,而且浩臣也已經沒事了……」

  谷夫人可不許她如此自責。

  紀昔蘭一顆心全懸在穀浩臣身上。在他中彈的那一刻,她是待在他身邊,可是卻什麼也幫不上忙,而在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對他的愛是深切而刻骨銘心,再也沒有人可以取代的;她甚至無法想像失去他,她今後的日子將怎麼過。在被綁架等待天明的那一晚,她想了很多事,甚至想到了他們的未來,她作了個決定……

  稍後,穀浩臣在病房裡已經清醒,並且被允許見客。

  眾人東一言、西一句的,都對躺在病床上的穀浩臣表示了他們的高興,紀昔蘭則默默地坐在角落裡不發一言。

  直到邵琦琦眼珠子一轉,發現坐在一旁的紀昔蘭只是沉默地在傾聽所有人的聲音時,她不禁揚起了眉,莫名其妙的善良感情又在此時作祟。

  「我想谷大哥一定很想和他好不容易救出來的人質單獨說說話,我看我們先出去好了!」她率直快速地說完,就自己先走了出去。

  先聲明喔!她只是可憐她而已,她可還沒打算放棄穀浩臣。

  看著邵琦琦拼命裝酷,卻流露出一絲落寞的神情,阿富的臉上不由得浮現一抹激賞而寵愛的笑容。

  谷夫人最後一個離開病房,她將紀昔蘭牽到穀浩臣的床邊,便含笑地走出去,將門輕輕合上。

  握著她的,是他依然厚實溫暖的大掌,她冷冰的手眷戀地汲取他的熱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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