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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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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她的錯覺?她怎麼老覺得谷夫人對她的態度似乎包含了某種期待? 她原以為沒機會見到谷言逸夫婦,沒想到和他們會面是在這種奇特──她失明──的情況下!如果他們早一個月回來,見到的可能會是那個因為失去視力,而沮喪得以為全世界都跟著黑暗的紀昔蘭。她的信心在這段時間是恢復了不少,可她知道在陌生人面前,她仍會有一絲膽怯與心慌,就像方才他們突然的出現帶給她的不安與不確定感! 谷氏夫婦回來了,而她在穀園山莊的身分讓她自己都感到怪異。不知道他們會怎麼看她?即使她是因為在穀園山莊受傷失去光明,可待在這裡什麼事也不能做地像個廢人,她也不想哪! 穀浩臣! 一想起他,她的心不禁又甜又酸。在兩個月前,她怎麼也想像不到自己竟會愛上這個男人:他的身分是她望塵莫及的,而她不過是孤兒院出身來到穀園做事的一個小小的代理管家。她不是妄自菲薄,只是明白兩人的差距有多大,若不是出了這個差錯,說不定她是無聲無息地在穀園出現,然後又無聲無息地消失,恐怕谷浩臣連看也不會看她一眼,更不會注意到她的存在。 命運真是一個奇怪的東西,不是嗎?那麼,她未來的命運又將是如何呢?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乍響。想及劉嫂正在幫谷言逸夫婦整理行李,她便隨手接起位在旁邊的電話。 「喂!你好,請問找哪位?」她客氣而有禮地問。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然後一個輕脆甜美而又不掩飾驚訝的聲音響起:「劉嫂不在嗎?你是誰?」 紀昔蘭已經習慣應付這種問題:「我姓紀,暫時幫劉嫂接電話,她現在有事在忙,請問你要留下名字或待會兒再打過來?」 她偶爾會替劉嫂接接電話,記憶中似乎沒聽過這聲音。 「我……」那頭女子的聲音遲疑著,然後終於下了決心地突然問道:「你昨天有沒有去過醫院,紀小姐?」 紀昔蘭愣了一下。怎麼問這種問題?在做問卷調查嗎? 「有問題嗎?」 「我只問你有沒有去過醫院?」那聲音出現了不耐煩。 皺了下眉,她並沒有失去耐性:「我昨天是去過醫院,你──」 她的話猛被打斷,那聲音添了一分緊張:「你是被人抱著離開的,對不對?難道你現在住在穀園山莊裡?你到底是誰?什麼時候住進穀家的?穀浩臣……跟你有什麼關係?你……」 被她一連串的問題問得莫名其妙,紀昔蘭不禁心生疑惑,腦中瞬間閃過一些思慮。 「小姐,我想你找錯人了!劉嫂她等會兒就有空,如果你有問題,請你等一會兒再打電話過來!」她平和著語氣說完,也不管對方的反應就掛上了電話。 她怎知昨天她是在醫院被抱著離開?而且又問了一堆她的事……紀昔蘭有種奇怪的想法──打電話來的女子該不會是仰慕穀浩臣的癡心人吧?聽她著急而流露一絲醋意的口氣,她很難不這樣想,而且這想法令她感到不舒服…… 甩甩頭,紀昔蘭告訴自己少想那麼多無益的事。被谷老爺、谷夫人的驟然回家弄亂整個心思,她還沒從驚詫中回過神來,又接到了這通古怪的電話──呵!自從來到穀園山莊之後,平淡的日子似乎就離她很遠了! 拄著老趙替她做的拐杖,即使行動有些不便,她仍決定到花園裡坐坐,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順便也讓腦子清醒清醒。 看不見已經十分不方便了,又半拐著一隻腳走路,紀昔蘭發覺她簡直是在替自己找麻煩,而且她還得忍著背部傷口傳來的陣陣抽痛。好不容易從後門摸到了園子裡,像打了一場辛苦的仗似的,她已經流了滿身大汗,外加疲累得想當場就癱在地上──天!她一定有自虐狂! 偏偏她就是有天生不服輸的精神,不信自己在園子裡竟走不到幾步路。用拐杖探了探那三層的階梯,紀昔蘭嘗試著往下移—— 突然,她耳邊傳來一陣沉穩熟悉的腳步聲。微一分神,手中拐杖一滑,她的身子也失去平衡,猛然整個人就要往下摔。 「啊!」 「該死!」 緊接著紀昔蘭的慘叫聲,一個男性又駭又驚的詛咒聲響起,一道高大影子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在紀昔蘭要跌到地面之前沖過來抱住了她,然後兩個人齊往草地滾落;那人以軀體護住她,沒讓她受到一丁點傷害。 紀昔蘭呆愣住了。當她整個人摔下時,她以為迎接她的該會是硬梆梆的地面,閉著眼就要承受隨之而來的疼痛。沒想到她卻落入一個溫熱結實的物體上,而跟著被那物體保護得好好地摔下,承受痛楚的反而是被她壓在身下的男人。 「你不在屋子裡好好待著,存心想測試外面的地面堅固不堅固是不是?」悶哼了一聲,穀浩臣又怒且悸的聲音在她耳畔低低地迸了出來,連帶在她面頰掃了一陣狂風。 乍然明白承住她身軀軟了她的正是穀浩臣,而他蘊著痛苦的那聲悶哼讓她的心一緊。 「對不起!你……沒事吧?」紀昔蘭慌忙地要從他身上爬起來,好減輕他的負擔,卻被他箝在肩上的巨擘制止住。 「你再亂動,我就會有事!」籲了口氣,他的聲音突然壓低而濃濁了起來。 紀昔蘭一怔,驀地意識到了什麼,臉蛋冷不防地臊熱了。 天!她就壓在他身上,正面軀體幾乎沒有一處不緊緊貼合著他,而她剛要掙扎著起來,雙腳屈跨在他的雙腿間,這姿勢……實在是曖昧得很! 「你……你……」她的心猛跳著,恨不得能看見個洞讓她馬上鑽進去。 令她詫然地,穀浩臣突然低停了聲,移動了一下軀體,攬著她一齊從地上坐了起來,再站起身,順勢也將她拉起,然後一手攔在她的纖細柳腰上。 「你們打算偷窺到什麼時候?」谷浩臣用有力而具威嚴的聲音令她驚駭地赫然開口問。 兩個高低不同卻顯得協調的輕笑聲不再掩飾地變成放肆的狂笑,笑中滿含趣味與調侃。 紀昔蘭真的呆震住了.然後紅霞佈滿整個臉蛋,一顆心幾乎要躍出胸口。天! 有人……竟然有人在旁邊……那麼剛才那一幕…… 像被人在腦袋狠狠墼了一拳似的,她感到頭暈目眩,而更多的是羞赧。 「是你們自己要表演,我們可是被迫觀賞,算哪門子偷窺呀!」笑得最肆無忌憚的就是他──阿富先生! 而另一個剛才不小心加上的合音──小湯,在瞄了一眼穀浩臣的臉色之後,吐了吐舌,悶笑著趕緊開溜了。 「鬼鬼祟祟躲在樹叢後。這難道叫光明正大?」穀浩臣一手接過阿富在地上拾起的拐杖,交給紀昔蘭,不忘睨了他警告的一眼。「你連小湯也帶壞了,再跟你一起幾個月,我看你們兩個可以結拜去了!」 「這主意不錯!我看小湯本性也愛玩得很,大概是被你這不苟言笑的主子壓抑久了,才會變得沉默寡言,改天我教他幾招泡妞的絕招,追起馬子來肯定比你還高竿。」開玩笑是開玩笑,阿富也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瞧紀昔蘭一臉彆扭的模樣,他立刻技巧地轉移話題──看女人嫣然臉紅的美麗樣子是一種享受,可他還不想先被穀浩臣的目光釘死! 聽他一點也不謙遜的自誇之辭,原本不自在的紀昔蘭也不由嗤地一笑: 「既然如此,怎麼你這大情聖的身畔猶不見一、兩位紅粉知己?」 剛才的尷尬就在彼此的言笑中消弭於無形,她不得不承認,阿富確實是個懂得掌握氣氛、圓融尷尬場面的高手。 哈哈大笑著,阿富似真似假地說:「追一堆女人跟追一個最愛的女人意義可差多了!想我阿富溫柔、體貼、幽默、風趣,又善解人意,想追的女人到最後還不都拜倒在我的西裝褲管下,我啊──」 「就最喜歡的那個一直不敢追!」谷浩田冷冷地打斷他的狂言妄語。外加潑了他一大桶冷水。 笑聲毫然中止。 紀昔蘭聽出弦外之音,不禁好奇地張大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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