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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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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算把自己嫁掉了啊。 幸虧這回在她決定接受吳桓的求親到成親的過程堅持儘量低調保密,否則難保她的姻緣不會像以前一樣次次無疾而終。到最近這幾年,她莫名其妙的帶煞名聲甚至連媒婆也不敢上她家的門;等她現在成了老姑娘,更是沒人要了。可連她也沒想到,因為嫁到鄰城的姊姊的關係,她因而認識的秀才吳桓,竟意外在幾個月前突然向她求親。 老實說,雖然吳桓兩年前才死了妻子,身邊又有三個孩子,不過他人斯文有禮,她和他也處得來,所以對他的求親,她沒考慮多久便點頭答應了。唯一可惜的是,成親後他希望她專心當個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別再碰酒,為了這個,她其實有好幾次處在放棄他或放棄她熱愛的釀酒的掙扎中,但最後她還是選擇了順從他的願望。 既然她已經有了成為他妻子的準備,那麼就聽他的吧,即使心中有著強烈的遺憾,可她也沒有多少青春可以再蹉跎,而且現在她也沒後悔的機會了。 慢慢定下心來,但這時另一個身影卻偷偷闖進她的思緒,讓她胸口忽地翻湧起各種複雜的情感,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頭痛或是鬆口氣。 那小子,現在總該放棄了吧? 她沒料到當時她隨口回應他的一句話,他竟會當真。但世事難料啊,原本她以為六年後的自己肯定會是幾個孩子的娘了,哪知道,她不但直到今天才把自己嫁掉,且這六年來,她還被他幾乎每兩個月就派人送來的信,連同各式驚喜禮物或要求養成了習慣;就像他還待在她家的那四年一樣,她參與了他這六年來的喜怒哀樂,她甚至知道他的商業秘辛……不同的只是,他遠在北方,而不是在她身邊。還有,她本來估量隨著時間過去,他對她莫名其妙的執著心意會逐漸淡忘,可惜她錯了。 心緒驀地有些浮躁,雖然她很想把那小子趕出她的腦子,不過,顯然沒用。 明明她就沒把自己對他的承諾當真,明明她就沒把他說的話當真,但,為什麼此刻她和吳桓拜了堂,她卻有種對不起他、辜負了他的歉疚感?而且,還有一種連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失落感也冒出來了。 洪夏衫被自己這念頭給嚇了一跳。不過……完了!那四年之中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再加上六年來他信中的字字句句,竟在瞬間浮現她腦海,她的胸口第一次感到一股強大的牽引力,猛然拉扯得她心生痛。 不會吧?都這個時候了,就算她現在後悔,想逃婚也來不及了。 就在她忙著安撫自己備受擾動的心時,門外忽地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接近聲,和由遠而近的笑鬧聲。 她立刻屏住氣息,不自覺地僵住了身子。 天啊!和她剛拜過堂的夫君就要進來了,她竟還在胡思亂想?! 慢慢深呼吸,再吐口氣,不行!臨陣脫逃可不是她的個性。她冷靜下來了。 原本她以為那些人會進來鬧新房,但意外地,那陣聽得出有男有女的人聲喧嘩僅止於房門外。很快地,所有的人聲、腳步聲像來時般又突地離開,可她立刻發現房門在同時間被人推開、關上,一個沈緩的腳步聲正朝她的方向走來。 她的心微微跳快。沒一會兒,那腳步聲在她前方停下,一種強烈的、全然的存在感立即籠罩住她。她愣了愣,胸口莫名一窒。 為什麼她此刻忽然有進房、站在她身前的不是她所認識的吳桓的感覺? 透過紅蓋頭,她根本無法看清已經來到她面前的男人身影,卻可以清楚感受到來自他身上、似乎從遙遠記憶中浮現某種令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氛圍和氣息。 她猛地一驚,回過神。她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一直聯想到那個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 也就在這時,原本覆在她頭上的紅巾突地被掀起,瞬間襲來的光線讓她不由得蹙眉、眯眼;等她適應了光線後,才意識到映進眸心的,是一堵被紅色大袍裹覆著的壯闊結實胸膛。 不禁眨了下睫,她稍怔,奇怪自己怎麼完全沒印象吳桓的體格有這般……驚人? 失禮地盯著那方隨他呼吸起伏的壯觀胸膛片刻,她才忽然醒起自己在作啥。有些狼狽又窘迫地,她趕緊將目光由他胸前往上移,不意卻見到了一張正怒目橫眉與她對望的粗獷男人臉孔,她的腦際轟然一震,瞪大眼睛,他他他……即使這張臉的輪廓變得更深刻、更剛棱、更男人,她仍是在一瞬間就認出了他! 「路雲深,你你……怎麼會是你?!」倒抽一口氣,她咬牙。 路雲深,那個十歲時被她撿回家、十四歲終於被他家人找到帶回去,卻一直和她糾糾纏纏六年的臭小子,他,竟然陰魂不散的出現在這裡……不對!不只這樣! 洪夏衫在刹間想到了什麼似地在他身上掃視過一遍,再瞄向她置身的新房。這下,她的臉色更驚駭了。 定定地立在她身前、才剛掀起紅巾的魁偉男人,即使一如計畫地將她劫到京城,一如計畫地成了真正與她拜堂成親的新郎倌,但仍凶霸地瞪著她在燭光下嬌豔的容顏,他的額上也爆出一條條青筋。 「你還敢說!」他由齒縫間擠出這聲怒吼,然後故意用龐大的身軀威脅地將她逼至床上乖乖坐好。「這六年來我寫給你的每一封信,信上的字字句句,難道還不足夠說明我會親自砍了任何一個膽敢碰你的男人?更別提除了我之外,膽敢娶你的男人!」 勉勉強強從混亂和錯愕中回神的洪夏衫,這下總算確定了自己並不是在作夢。 可惡!這臭小子自十二歲以後就忽然擺脫瘦弱形象,開始抽高長壯,沒想到六年不見,他的體魄更驚人了,果然不枉這幾年來她為他泡過的多少缸藥酒。 「你把吳桓怎麼了?」沒將他的威脅當回事,她伸出纖指揉揉自己略微作痛的額角。這個從來就不是「知書達禮」型的小子,近幾年隨著他的商業霸主寶座愈坐愈穩,蠻子性格也愈加囂張。不用親眼見到,她光是從替他跑腿送信來的下人口中,多少知道了他信中沒說、卻是他做出來的一些轟轟烈烈、蠻橫霸行事蹟。這也就是她和吳桓直到拜堂成親前,事事都得保持低調的主因。 但他還是神通廣大地知道了。 唉!而且還神通廣大到把新郎倌換成了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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