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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多想便走上前,很快地,她發現自己正置身在一間全以夜明珠為照明、光線柔亮的石室中。不過,更令她驚詫的是,這問擺設與一般房屋沒兩樣的石屋裡,正中央那張大桌上,竟放著幾樣熱騰騰、香氣四溢的飯菜。

  「聞到這令人垂涎欲滴的飯菜香,她才發覺肚子餓了。

  這桌飯菜是要準備給誰吃的?

  那個男人?

  她坐了下來,接著,一點也不客氣地拿起桌上唯一的一副碗筷,開始吃了起來。

  她餓了,所以,她當然要吃。

  等到她吃飽喝足了,仍是沒有任何人出現在她眼前。但她並不驚訝,也不緊張,反正她現在在他們手上,暫時也走不了,只能靜觀其變。

  在石室裡轉了一圈,她除了見到價值連城的夜明珠被隨意地當作燈燭使用外,並沒有再發現其它特別的東西。

  走到石室外,看著通道深處的那片黑暗,雖然心中的好奇蠢蠢欲動,可她一點也不想再回到那種噩夢似的黑暗中。

  她回頭,又望向石室內柔和的光線,突然靈機一動——

  折回石室,她踮起腳尖,仰首觀察著嵌在牆上的其中一顆夜明珠,但結果卻令她大失所望。

  本來她以為可以把夜明珠取下來供她照明探險,可她發現,牆上的夜明珠不但全嵌進石牆內,別說想挖出來了,恐怕就連要摸到高牆上的珠子都有困難。

  她忍不住哺咒了聲;「可惡。」

  雖然如此,她還是要試試。

  不死心地搬來了椅子墊腳,還將瓷碗敲破當銳器,拿來挖石壁裡的珠子,但是忙了許久,最後仍是徒勞無功,只好放棄這主意。

  攤在椅子上,瞪著牆上文風不動的珠子,她很不想承認竟拿一顆小小的珠子沒轍,但這卻是事實。

  不知不覺地,倦累感悄悄襲上她的心。

  她的確累了。從她醒來到現在,不知時間已經過了多久,再加上面對這些奇怪的狀況讓她的精神一直處於緊繃,所以一在椅子上半躺下來,她的眼皮便開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掉,雖然她想振作,不過終究還是敵不過鋪天蓋地而來的疲憊。

  她閉上眼睛,但似乎才沉入夢中一下,便被突如其來的莫名擾動驚醒。她在瞬間睜開眼,而當熟悉的黑暗再度將她攫獲,她下意識地全身一僵!因為除了黑暗,她還同時敏銳地察覺到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另一抹存在……

  該死。

  她小心翼翼地坐直了身,手指暗暗摸索著身下的椅子——她立刻確定自己仍在原來的地方,但……

  夜明珠是何時失去作用的?

  一感覺到有兩道強烈得令人難以忽視的視線正盯在她身上,她就很難再繼續保持冷靜——因為她明白這種讓她不安的存在感與氣勢是屬於誰。

  那個能在黑暗中視物的男人!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她一點也不喜歡這種狀況——這種只能任人宰割的狀況。

  「難受嗎?」就在她決定要有所行動時,男人悠淡的低魅嗓音忽然在黑暗中響起。

  她預備使毒的手指一頓,微愣,回過神,一臉防備地望向他的位置。

  「什麼意思?」不明白他的意圖。

  男人出聲的方位,似乎就在她右側的長椅上,她伸手可及之處。

  「你想,讓一個人待在黑暗裡,不讓他接觸一點光線,這個人可以維持多久不發瘋?」他的語聲聽來竟有些慵懶,但他的話意卻令人毛骨悚然。

  所幸她不是一般人,而且,在他說了這幾句話後,她的心一動——

  「是你!」脫口而出。

  只能待在黑暗中不能接觸光線——從這男人出現至今,他根本不曾踏出過黑暗,所以他……

  「你要我治的病人就是你自己。」她懂了。「你們抓我來,就是希望我能治好你,讓你恢復正常嗎?」她腦中思緒快轉。

  此時,男人卻淡淡一哼。「他們抓你來本來就是個錯誤,你不是已經承認自己是個騙子?」

  她鬆開了手,忽然笑了笑。「雖然我沒有讓人起死回生的能力,不過,我知道有一樣東西做得到;當然,它要讓你恢復正常絕對沒問題。」

  男人的目光似乎一直盯視著她臉上所有細微的表情。「是嗎?」沒有相信或懷疑。

  她毫不在意地接口;「很少人知道,白聖教很久以前曾從萬世神醫手上得到他去世前提煉出的最後兩顆萬世神丹。幾年前,白聖教教主白姆用其中一顆神丹救回她死去的女兒一命,所以這天下間,只剩下最後一顆神丹了。」

  黑暗中,男人沉默了半晌。

  她並不掩飾自己的目的,直言;「我知道白姆將神丹藏在哪裡,我可以為你偷到它,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她神色自若地和他談起了條件。

  男人的聲音流露出惡意。「你認為,以我能夠輕易將你從白聖教抓來的能力,會沒有辦法把那顆神丹拿到手嗎?你該擔心的,是你的命保不保得住才對。」

  早就料到他會很難纏,她搖頭,對著他的方向靜定道;「沒有我,就算你派出十萬大軍也得不到那顆神丹。更何況,在你派人入侵白聖教前,白姆有可能就將神丹吞了或毀掉,我想你不希望看到這種情況發生吧?!她支手撐著下巴,似笑非笑。「如果你認為我的話不可信,那就罷了,反正我只是賠上一條賤命。」

  為了把握這千載難逢、可以達成長久以來埋藏在心中的願望的機會,她賭上了自己的性命。

  男人有好一會沒有開口,但她卻可以感受到他在她身上的打量視線。

  等待著他的回應,她的手心在微微冒汗。

  直到她忽然感受到面前有一抹淺淡的氣息拂來,她直覺戒備,下一瞬,她的下巴已被人用手指扣住、並向上抬起——她頓住呼吸,眼睛卻眨也不眨地盯著前方。

  黑暗中,男人微溫的體息清晰而接近得令人頭皮發麻,她必須極力控制才能不讓自己臉上露出任何情緒。

  突然間,男人卻似乎以捉弄她為樂——

  俯低臉龐,他的唇幾乎是貼著她的在說話。「白聖教的聖女,竟然迫不及待想成為出賣教主的叛徒,我的確很難相信你。不過,你的勇氣可嘉。」

  她以為她看到男人眼眸中的一點星光,讓她有一刹的迷惑,但她又立刻清醒,儘量壓制自己跳快的心。她沒有退怯。「所以,我們成交了?」

  男人仿佛真的欣賞她的勇氣,但他挑戰她底限的舉動未停。他的另一手似戲弄似懲罰地撩起她落在肩畔的髮絲。

  「讓我聽聽,你打算從我這裡得到什麼……」低嗓磁魅。

  因為黑暗、因為看不到,所以人的觸覺和聽覺都變得異常敏銳……他侵近她呼吸範圍內的氣息、他似有若無撫著她頭髮的手指,都令她不由自主地全身寒毛豎起,但,同時又詭譎地感到一陣心悸。

  她成功地維持住平穩的呼息。

  「我只要白聖教永遠消失。」吐出宛如詛咒的話語。

  顯然,她的條件出乎男人的意料。「是嗎?」語氣邪佻。

  下一刹,她被放開,屬於男人的氣息再次隱遁子黑暗中。

  她不自覺地悄悄松了口氣。不否認這男人帶給她強大的不安與威脅感,可這時她的胸口仍持續緊繃著,因為,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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