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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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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心調養下來,她的身子恢復得極快也極好。女人的很多病根都是在月子時落下的。倘若不是在紫微垣宮被照料著,她恐怕會恢復得倍加辛苦。 戈舒的眼一張開,就仿佛天生帶笑,褶皺通紅的臉開始漸漸平滑白皙起來,果真顯出了純美的輪廓。 只是小嬰兒畢竟還是小嬰兒,除了睡覺、拉撒,就只知道吃。擦拭的指尖才到她嘴邊,她便不安分地伸出小舌。 「嗚哇,嗚哇——」月向晚的手一收,她便哭,哭得淡淡的眉毛和大大的眼睛都皺成一團。 「乖,不哭、不哭……」月向晚輕哼著,起身慢慢在房中走,來回搖著她。 黎五娘湊了過來:「夫人,她大概又是餓了,讓我來吧。」 雖說為人母有天性,但月向晚第一次照顧嬰兒難免生疏,尤其是餵食方面,因為乳水不足,不得不依靠奶娘。 果然,一到黎五娘的懷裡,戈舒的小嘴一張一合,便貪婪地吸吮起來,滿足得連眼睛都閉上了。 月向晚暗暗歎了口氣。 正在此時,門外有女子聲音傳來。 她走了出去。 「上苦奉宮主命來請夫人到塵天宮室一敘。」來人看似冷漠平板,但一雙細長的眸中卻滿是審視。 屠征要見她? 「請姑娘稍待片刻。」 回轉入內吩咐幾句,她拎了件大氅便出來。 隨著上苦到塵天宮室,她們從左側門的長拱橋過。百米遠處的正門道上眾人正從內大殿散出,有幾張眼熟的面孔轉過來,她忽覺寒風一惻,微微打了個寒噤。 「夫人很冷?」上苦漠然地問。 「天很冷。」她淡淡地答。 入宮室,又是寬長廊道與重重關卡,青銅圖騰雖然華麗精美,卻更增添了沉厚凝肅的危險氣息—— 「請。」 踏進玄鐵門,一眼望到的便是四周高達兩人的書牆兵器架,正前方是書案,案後正放置書冊的屠征轉過身,目光投了過來。 月向晚吃了一驚。 近兩月未見,他方長的臉更為瘦削,臉色有點蒼白,甚至連眼都微微陷入,是疲憊痕跡與淡淡病容。 相形之下,她倒顯得容光煥發,尤其是在殷紅大氅的映襯下,雖粉黛不施,卻是膚如白雪,唇若含丹,瘦弱中更有清麗嫣潤的韻致。 「聽說這幾日你在找我,有什麼事?」他召喚下人生爐上茶,又指向爐畔的椅子,「坐。」 她注意到宮室中服侍的都是少年、小童,沒有一個婢女。 「你——近來似乎很忙?」她忽然不知說什麼好。 「嗯。」他道,有些冷淡,「外面出了些事情,我前幾日都不在宮中,昨夜才回來。」 「我——」 他打斷她:「戈舒還好吧?」 「她很好。」 「你——的身子似乎也好了很多?」 她點點頭:「其實,我們母女能夠平安還要多謝你,這幾日找你也便是為了這件事——」她低下頭,不安地將手交握在膝上,「還有——打擾這麼久,也該是我們向宮主辭行的時候了。」 他好半天沒有吭聲。 「這便是你謝我的方式?」話一出才覺嗓音暗啞。 她抬頭,看著他按捺怒火的模樣,不禁微微發抖,但仍堅決:「是你自己許下承諾,只要我不死,無論什麼要求你都會答應。」 「我還道你會把這句話當成是在夢中聽到的。」他嘲笑。 「生死關頭,怎麼會是夢?」她溫和道,「我惟一的要求便是想請宮主放過我們。」 「我放過你,誰來放過我?」他置下書冊,踱了過來,身影以一種凶煞的姿態覆住了她。 「宮主是一諾千金的人。」 他笑,眼中卻全無笑意:「這千金,我不要。」 她站了起來:「你想反悔?」 「我不能嗎?」 「你不能。」她凝視著他,「原本我是感激你,但你若要強留我在這裡,失掉的不僅是感激之情,還有我對你一輩子的信任。」 承諾隨口說出,又隨口反悔的人,她怎麼能給予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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