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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哦?不知道是什麼人,居然對紫微垣宮的路了如指掌。」白懷馨深思道,「妹子看來是有運氣才碰得上她們。」

  有運氣之人?怕是黴運——她沒忘記自己的命還寄在小洞天,被別人當成玩物消遣。

  「有不少人亂闖紫微垣宮被當成奸細處死,妹子沒進禁地吧?」

  她搖頭:「我不知哪裡是禁地,哪裡不是。」

  「送妹子回來的人可是婢女?」

  「應該是吧。」

  白懷馨的眼睛閃亮得可怕:「那妹子該是見到了大少宮主!」真是天意。

  月向晚心裡一顫,強自笑道:「大少宮主是女子嗎?我碰到的送我回來的可沒有男子。」

  「有沒有見到,妹子自己心中有數。」犀利的眸光似要穿透她,「姐姐有句話是非送你不可——離開紫微垣宮,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大少宮主是噬人獸,還是殺人狂?」她似玩笑輕慢,心裡卻真明白,那集天寵于一身的男人,的確可怕。

  「噬人獸怕是要被他噬,殺人狂怕也要被他殺,如果遇上他,你這一輩子算是完了。」

  「世上有這樣的人麼?姐姐也太言過其實了。」

  「是不是言過其實,日後自會有分曉。姐姐以過來人奉勸,言盡于此,妹子可要自己保重了!」言罷,便不冷不熱地起身。

  「砰!」門被推開。

  「向晚,向晚!」戈石城跨入,與白懷馨錯身,但他眼中除了自己妻子已經看不到任何人。

  月向晚身上的衣裳還來不及更換,只得迎上前去,任由他一把將她抱進了懷裡。

  「你回來了,你沒事……」他激動得更加勒緊了雙臂,幾乎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

  她伸手攬住他的脖子,忍著他的手勁,悄悄將臉貼在他的頸上,深吸入那讓人安定的熟悉氣息。她的緊張只加重他的不安,所以無論她再怎麼不平靜,都不能表現出來。 「你一整天上哪兒去了?」他擔心得快要瘋掉。

  「我沒事。」她輕輕道,「只是在宮裡迷了路,轉了一整天。」若是告訴他真相,以他的性子,到時候不知道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他看了看她全身上下,急道:「你的衣服怎麼了,怎麼都破掉了?」

  「被枝杈勾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他舒了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他心無城府,只要月向晚說什麼,便全信了。

  「我先把這件衣服換掉。」她微微推了他一下。

  「我去拿,你坐著歇會兒。」全然忘了自己也是剛從門外進來,腳不停息地往內室去取她的衣衫。

  「向晚!」一出來便看見她坐在桌邊發呆,他不禁擔心,「你臉色很差,怎麼了?」

  「轉了一天,有點累了而已,歇一下就好了。」她掩飾道。她不能夠太失常,石城雖然平時粗枝大葉,對於她的不適卻極為敏感。她冒的險已經夠多了,此時不能還害了他。

  「那你吃點東西早點睡吧,怕的話,我在這裡陪著你。」

  「我不餓——你不是要去巍然廳嗎?」

  他憨憨一笑:「反正只是湊在一塊兒喝酒劃拳,不差我一個,我想留在這裡。」

  她心中一陣暖意流過。

  他幫她換下髒破的衣,為她端來水盆巾帕。 粗手粗腳的一個人,竭力細心服侍妻子時的那種 溫柔,令人動容。

  她躺入他替她掖好的被褥中,伸手拉住了他正欲縮回的大掌。

  「我不走。」他摸了摸她的頭髮,像摸一個孩子一般,以為她是迷路嚇著了。

  她將臉偎人厚實的掌心裡,歎道;「小時候我生病的時候,我爹也是這樣陪在我床邊,我就一直拉著他的手,睡著了也不肯放。」

  「我可不是你爹。」他難得說了句笑話,又道,「我小時候生病的時候,有片屋簷擋擋雨就很好了,我爹在地下面哪裡管得了我。」

  短短幾句,卻是少時辛酸。

  「現在我爹跟你爹一樣,我也跟你一樣沒爹沒娘,我只有你陪著我了。」她抬眸看他,「你會不會這樣陪著我一輩子?」

  「會!」他點頭。

  「你……會不會喜歡上別的姑娘?」

  「不會!」他答得毫不猶豫。

  她眼眶中微微泛酸。明明知道明日之事並非今日可料,他毫無掩飾的回答卻令她觸動:「那……如果——我不能陪你一輩子呢?」她問,「你會不會再去喜歡別的姑娘?」

  他呆了呆,搖了搖頭:「為什麼你不能陪我一輩子?」

  「如果我明天就要跟我爹娘走了,我就不能陪一輩子了。」

  他瞬間領悟,微微不悅:「幹嗎說這些不吉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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