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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單奕月的堅決反對,因此單、紀兩家人又聚在一起商討。

  紀薔一個人坐在北窗下,看著花園裡迎風搖曳的花朵,心裡除了憂愁外,還帶了一些淡淡的怒意和失落。

  單奕月遠遠的坐在她對面,看她憑窗而坐,愣愣的看著窗外,臉上寧靜而平和,不知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好吧。」商討之後,大人終於作出決定來了,「就以織造品大賽來決定吧。如果薔兒勝了,婚事便照常舉行。要是奕月贏了,那就取消。」

  所謂的織造品並不只限於紡織物,而是包括了染、繡、印等手工方式加工於布匹上的成品。每年初春的時候,負責掌理宮裡所需織品的織造、採購和供應的江甯織造,會開始對各縣發文,讓江南一帶的商人帶著織造品前往比試,再由織造大人決定哪些能送入宮中使用。而競爭實在太激烈了,因此事先過濾的工作就交給各地的知縣,由他們篩選之後,再把優良的織造品推薦給織造大人。

  單老夫人幾人決定,只要織造大人選中了誰染出的布匹,就算誰贏。只是今年比試已經過了,要比也只能等明年。

  「只是,」紀正倫說出心中的考慮,「兩人都出於四季染坊,就算是勝了也不知道是誰吧?」這織造大人可是只認織造品出自哪間染坊,不管誰染的。

  「我再開一間不就得了?」單奕月馬上接口,極有自信。「既然要比,就得比買賣手段、比管理染坊,誰能光大染坊的名氣,誰就贏。」

  「也好,這樣比得更徹底了。」單老爺點點頭,「薔兒,四季染坊從今天開始就交給你了。」

  「嗯,」紀薔有些悶悶不樂,「我知道了。」唉,他就是不想娶她,她昨天哭了一晚,怎麼想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裡討人厭了?難道真的像娘說的,她太倔、太強了嗎?女人是要懂得何時該示弱的,男人不喜歡強勢的女人。

  可是,事事比人強、好強好勝是她唯一的優點呀!為什麼單奕月就不能喜歡辣椒姑娘,而喜歡病美人?如果她是個風吹就倒的病美人,他是不是就肯歡天喜地的娶她回去呢?

  不,不會的。因為她是紀薔,而他討厭的是紀薔!嗚嗚……她好傷心呀,可是她的傷心此刻只能往肚子裡面吞,不能讓別人知道她的難過。

  「既然要讓他們小倆口比試,咱們就都不能插手,把結果交給老天決定吧。」唉!瞭解女兒心意的他,也只能與單老爺出此下策了。薔兒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這比賽大夥都相信,她是贏定了。

  「爹,我對染坊的事一竅不通,也不能幫嗎?」紀真裝做一副熱心的模樣。

  「我想到奕月的染坊去幫忙他。」他就犧牲一點,替他可憐的老姐當個小奸細。

  看出了他的意圖,單老爺笑道:「應該可以吧,他去幫忙也不算什麼。」他私心的希望紀真能幫忙扯兒子的後腿,他可真是捨不得不要紀薔這個好媳婦呀!

  「這個……」紀正倫遲疑了一會,「紀真總是我們家的人,這樣好像不大好。」

  「沒關係的。」單奕月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他什麼都不懂,況且就算你們不許他來,他還是會來的。」

  紀真拍拍他的肩笑道:「你真是瞭解我,不當我的姐夫還真可惜!」

  「誰要當你的姐夫!」他很自然而然的說,卻在不經意接觸到紀薔的眼光時,覺得自己太魯莽了。那雙眸子裡有著委屈,有著埋怨,還有閃閃的淚光,像是無言的控訴,像在問著他:為什麼?是他看錯了吧,紀薔怎麼可能露出這種可憐兮兮的神情呢?

  討論告一段落,紀正倫見女兒委屈模樣,便表示要先回家,而紀真則被單奕月喚到他房裡下棋,沒一起離開。兩人廝殺了幾盤,各有輸贏。紀真忽然道:「記得十歲那年你出痘差點死掉的事嗎?

  「當然記得呀!」小命差點不保的事,哪能那麼容易就忘記。

  「幹嘛突然提起這事?」

  「沒什麼。」他笑了一笑。

  「那時候大家都說你大概熬不過去了,紀薔還在佛堂裡跪了一夜。」十歲那年……單奕月回憶著,那時紀薔早已不再跟他說話也沒同他一起玩了。他出痘,她跪在佛堂裡幹嘛?

  「怎麼,她又闖禍被你爹罰跪嗎?」

  紀真翻了個白眼,「不是,她說要求菩薩救你,還把頭髮剪了說要去當尼姑替你念經。」紀真微笑問:「你說她蠢不蠢?」蠢不蠢?單奕月愣愣的看著他,他不知道,不過有些奇怪的感觸倒是真的。強強強今天是紀正倫的五十大壽,因此紀大娘一手挽著藤籃,一手挽著紀薔,母女倆上街採買,打算煮一桌好菜來給他慶賀生辰。

  「你爹是個老糊塗!你呀,平常精明得不得了,遇到這事卻也成了小糊塗。

  「紀大娘已經嘮叨這事嘮叨三天了!」當初是他們單府上門來下聘訂親,我們可沒拿刀子逼他!哪有這樣子反悔的?

  「娘,」紀薔有些煩躁的說:「人家又沒有反悔,只是多加了條件而已。「不要再說啦,她已經很沮喪了,偏偏娘又不放過她,一直提這件事。

  「當初可不是這麼說的!本來你是嫁定了,二少爺這麼一搞,你有一半的可能會輸,輸了婚事就吹了耶。「這婚事本來是十拿九穩的,如今多了這個大變數,她怎麼能接受?

  「輸了就輸了,難道我只能嫁他,沒有別人可嫁了嗎?」

  「你還能嫁誰呀!全揚州城誰不知道你是單府的二少奶奶?你不嫁他行嗎?」紀薔覺得厭煩,於是賭氣道:「那我嫁給程大正行了吧!全揚州的人都知道他喜歡我,我去嫁他,他可不知有多歡喜。」

  「你真沒出息!居然想嫁到程家去!」紀大娘罵道,「我寧願你當老姑娘,也不許你嫁到那種人家去。」紀薔愣愣的看著她,娘還真的當真哪!她那只是氣話,又不是真的要嫁。

  「娘,我拜託你放過我吧!」她愁眉苦臉的哀求,「你快把我逼死啦!」

  「要真死了還一了百了,省得我操心!單府那混小子,居然這麼薄情、沒有良心,也不想想你等了他這麼多年,還這麼狠心!我詛咒他背後生個大爛瘡!」紀大娘氣忿不已,越說越生氣。難怪那天她那口子不讓她一起到單府去,原來他早有打算和單老爺討論這事了!

  這老頭胳膊居然向外彎,老是替別人想,連一丁點替女兒做主的能耐都沒有,真是氣死她了。她真後悔以往老是縱著女兒,一連拒絕了幾門稱得上是他們紀家高攀了的親事。原本女兒跟單奕月並沒有婚約,是直到去年程府強行下聘之後,單老爺才來提親。

  可是在這之前,多少人托人來說親,都給女兒打了回票,那時要是逼著她嫁,現在哪有這個煩惱。

  「他又不知道!是我自己願意等的,你幹嘛沒事就咒人家!」紀薔把手一甩,嘟起了嘴生悶氣。

  紀大娘笑駡道:「好哇!他這樣欺負你,我罵他幾句替你出氣也不成嗎?」果然女兒大了,心都飛到意中人那去。「我就是不要你替我出氣。」雖然她也很煩惱。

  因為她也是很驕傲、很敏感、很有自尊的,他這樣欺負她,她早該扔一句:不娶就不娶,本姑娘一點都不希罕。可是,她卻又有一些期待,想這樣子拖下去會有不同的結果。她好矛盾、好煩惱!

  「咦?那是怎麼回事?」紀大娘朝旁邊的巷於一指,「又是程家的少爺在欺負人!」

  紀薔好奇的探頭一看,果然看到程大正那個狗東西跟一名女子拉拉扯扯的。「這王八蛋,總算給我碰到了!」一定又在欺負人,她不用猜也知道。

  「你幹嘛!」紀大娘把她一把拉住,「我不許你去,程家的人不好惹!」她才跟她說要是在街上遇到了,就趕緊躲開,現在怎麼肯讓她去惹麻煩。

  「娘,你沒看見他只有一個人,他那些狗奴才都不在旁邊。」紀薔有恃無恐的道:「放心,我不會吃虧的。」這可真是天大的奇事了,程大正這個不要臉的傢伙,出門居然沒帶他那群仗勢欺人的狗奴才?這機會可真是難得呀!

  「薔兒!」紀大娘怎麼都拉不住她,只好自己生起氣來,「都叫你爹給寵壞了!薔兒……薔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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