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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這不成呀!新郎官還沒……」喜娘們還想說話,都被多壽給推了出去,砰的一聲關上房門。

  見一干丫鬟僕婦退得乾乾淨淨,袁長生也松了一口大氣,她脫下新嫁衣,換上穿慣的衣裳,坐在銅鏡前讓多壽整理她的頭髮。

  「小姐。」多壽難掩擔心,「我看你臉色很不好,我從家裡帶了幾帖補藥過來,現在到廚房熬去,服侍你吃一點好嗎?」

  那日下大雨讓小姐犯病,雖然養了幾天好多了,但是準備出嫁的忙碌,又讓她開始不舒服。

  「我沒事的。」袁長生勉強自己微笑,強自振作精神,「這裡不是咱們家,先別忙著張羅這些。」

  「小姐……」多壽一開口,眼淚就忍不住往下掉,「這雖然不是咱們家,但是病了也得看大夫呀。」

  新婚第一天,小姐就獨守空閨,那個九王會善待小姐嗎?一定不會的!

  「我只是累了,睡一會就好,你也去休息吧,你一定累壞了。」

  「這怎麼行呢!」

  袁長生搖了搖頭,強迫多壽吃些桌上擺放的糕點、菜肴,雖然早已經冷了,但對餓得饑腸轆轆的多壽來說,已經是美味非常。

  「去睡一會吧,有事我再叫你。」

  她讓多壽睡在新房外的小廂房裡,然後站在回廊的欄杆旁,看著微明的天光。

  這裡是她即將展開新生活的地方,她感到有些彷徨與無助。

  優美的風光讓她走了出去,舒展著身體,深吸了一口清新舒暢的晨間氣息,雖然身體困頓不堪,但她仍是忍不住好奇。

  袁長生隨性的在花園裡漫步,朦朧剛亮的天色和隱約的霧氣,讓整個花園籠罩著神秘而寧靜的氣氛。

  一個頎長的身影陡然出現在地面前。

  「九王爺?」他怎麼會在這裡?

  看著她唇邊的微笑,他忍不住感到憤怒。「你為什麼還笑得出來?」

  「什麼?」她困惑的看著他,有點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應該哭的!應該為了他的強娶、為了他昨夜的冷落而備受傷害,不應該笑得如此燦爛開懷!

  這不是他的本意,他是為了折磨她、為了懲罰她的酷似涵月而娶她,她不應該還能笑得出來。

  如果她不哭,他又何必做這些事?

  當他把僕人叫過來詢問,得到新生妃不但沒有以淚洗面,還自在的在宅子裡散步的消息時,滿腔怒火就壓抑不住了。

  他要讓她的笑容在臉上絕跡,讓她的世界完全黯淡。

  是的,之所以娶她,就是要她痛苦。

  「我說你應該要哭的!」韓斐咬牙恨聲說。

  「你很希望我嚎哭著入府嗎?」袁長生垂下睫毛,「如果你這麼希望,或許該早點說。」她抬起眼來看他,露出一個微笑,「那麼我就能夠配合了。」

  「我討厭你的笑容。」他不願意承認這個笑讓他有短暫的失神,只把一切歸因於她和涵月太相似的緣故,以此更堅定自己恨的信念。「也討厭你的眼睛,更討厭從你嘴裡說出來的任何一句話。」

  「既然討厭,又何必娶我?」她垂下眼,淚光委屈的在睫毛上閃爍。

  聽見他如此殘忍的話,讓她難過得心都酸了。

  韓斐抬起她的下巴,審視的看著她美麗的臉龐,「因為你像一個人。」

  她的時而柔弱時而堅強,時而天真時而成熟,皆是那麼樣的像他全心全意寵愛過的女人。

  「我像江涵月,是嗎?」她只能苦笑。

  原來,這就是答案,在他眼裡,她不是袁長生,只是江涵月的影子,一個可笑的替代物。

  他為了她像江涵月而想折磨她,卻不知道這麼做,只會讓他自己更加不好過。

  「沒錯。因為你像她,娶你並不是為了什麼無聊的討厭。」他冷冷的盯著她。「我喜歡看你流眼淚。你覺得受傷了、委屈了,心裡痛恨我是嗎?」

  他的笑容是惡意又嘲諷的,但心裡的恨和早已退至角落的情,卻因為她溢出眼眶的淚莫名開始拉鋸。

  她搖搖頭,眼神柔軟而憐憫。「不,我流淚是因為同情你。永遠沒有辦法藉由傷害我來減少自己的痛苦,我實在……可憐你。」

  或許他不安好心眼的要折磨她,可是這樣不斷的溫習過去,傷害的是他或是她呢?

  沉重的氣氛開始蔓延,空氣似乎都凝結了,韓斐突然笑了起來,然後是一陣無法抑制的狂笑。

  他笑得那樣突兀且激動萬分。

  「笑話!你是什麼東西,悲天憫人的菩薩嗎?說幾句話就能普渡眾生,救人脫離苦海?」

  他大聲的吼,面部肌肉扭曲,眉毛緊緊的糾結著,變得猙獰可怕。

  袁長生被那強大的悲憤給嚇到,在他充滿恨意的眼光下退卻了。她不能明白,人為什麼總是選擇傷害自己和傷害別人來逃避事情?

  「王爺,你有權力哀悼任何覺得遺憾的事,但絕對沒資格,將另一個人給你的痛苦,加諸在我身上。」她真的不明白,一個人怎能為愛絕望到這種地步?「我不是你眼睛裡的那個人,你對她是怨恨也好,依舊熱愛也好,都跟我沒關係。」

  這麼說的同時,袁長生自己也覺得好悲哀。

  他有如此熱烈的感情,卻一古腦的給了一個背棄他的女人。

  而在初見面就對他有著不同感覺,甚至獨排眾議相信他是個好人的自己,卻得承受別人種下的苦果。

  韓斐注視著她,覺得她端莊、神聖得像不可侵犯的天仙,那令人屏氣凝神的美,彷佛是一道道耀眼的光圈,完美襯托著她單薄的身子。

  他覺得有些炫目,接觸到那澄明生光的眸子,就想起三年前的那個夜晚。

  那天晚上,江涵月也曾用這種眼神看他,同情而憐憫得幾乎令他發狂!

  在一瞬間,他重新完成了武裝,冷硬了防衛,將那一點點憐惜勒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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