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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箭完全貫穿了秦海棠的左胸,釘住了雙蝶,看她痛得容顏慘白,額頭冷汗不斷,想必傷得不輕。「之秋……」秦海棠想拔出箭來,無奈重傷之下,手足無力,連說話都感困難。「把……把箭……拔出來。」他說得氣喘吁吁,那箭傷了他的肺,讓他無法克制的想咳嗽,但為了怕雙蝶因他咳嗽的震動跟著疼痛,因此他強力的壓抑著。

  葉之秋輕輕撕開他的衣服,心裡忖度著,若是貿然拔出箭,只怕當場送了秦海棠的命,可是若不拔出來,時候久了恐怕會更加難治。

  「快動手……」

  葉之乎搖了搖頭,「不行,我現在拔箭,你就死定了。」

  「動手!」他虛弱卻堅定地道:「咳……雙蝶她……她不能受傷的……」

  「葉大哥!」雙蝶痛得臉上毫無血色,說起話來更是難以克制的發著顫,「求你別拔!!」她的臉靠在秦海棠的背上,溫熱的眼淚和鮮血不斷的占濕他的衣服。

  「之秋,你一定得動手,雙蝶一旦流血便很難止住,如今受了這傷若不快點拔箭止血,她會因此而死的。」說完,海棠痛得幾乎要厥了過去!

  葉之秋為難了,拔箭的話,葬送秦海棠的性命,不拔的話雙蝶卻又活不了。

  「我不會有事的,葉大哥,請你不要拔箭。」如果海棠死了,那她怎麼辦?

  這世界上,再沒有人真心愛她,再沒有人在乎她的喜怒哀樂,也再沒有人珍惜她的笑容,心疼她的眼淚。

  她後悔了。

  她不應該自私的把海棠拒於門外,她明明想念他的微笑和懷抱呀!

  她為什麼繡那幅海棠圖,難道不是因為對他難以割捨,對他無法忘情嗎?

  「之秋,你得拔!立刻……不要讓我恨你。」

  葉之秋一生中,從沒有這麼為難過,手伸到箭身上,想拔出來卻又覺得不妥,將手縮了回來。

  「雙蝶,如果我死不了,你就給我做老婆。」

  「嗯。」海棠真是個大傻瓜呀!雖然疼痛,但雙蝶仍感受到那一絲的甜蜜和感動。

  都這個時候,他還念念不忘要與她相守。如果她還說找不回自己的心,那可真是在騙人了。

  秦海棠長歎,運起全身僅存的力氣於右臂,回手一拔將箭猛力的拔出!

  雙蝶哀叫一聲,顧不得身上的劇痛連忙扳住他軟倒的身子,只見鮮血有如湧泉般的往外冒,她隨即用手壓住了他的傷口。

  葉之秋也被他這自找死路的舉動給嚇呆了!

  秦海棠雙目緊閉、面白如紙,急得雙蝶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用力的壓著他的傷口,她看著他的臉越來越模糊,世界似乎在旋轉著。

  她知道自己流了太多血,意識漸漸的模糊了。

  生同衾,死同穴。

  如果能再活一次,她要拋去過去的一切,好好的愛海棠。

  她要再繡一副海棠圖,然後加上一雙翩翩飛舞的彩蝶……她要……

  伏虎崗出了兩件大事,讓鎮民們議論不斷,茶餘飯後總要拿出來一說再說,末了只能搖搖頭,歎一聲,「命該如此吧!」

  新科狀元迎娶陳家小姐,原本是美事一樁,可是同日要迎進門的小妾雙蝶,卻在前一晚神秘失蹤,只留下滿屋子怵目驚心的血跡,讓婚事蒙上了一層陰影。

  第二件事,是陳家大老爺在某天夜裡披頭散髮,高舉火把赤著腳沖進了高朋滿座的鳳蝶樓,威脅要放火燒樓。雖然許多大漢擁上制伏了他,但他仍是雙目圓睜、激動的亂喊亂叫,還神智不清的咬人、罵人。從那天之後,大家都說陳老爺瘋了。

  江采衣在一個深夜來到陳府,她給了守門的小廝幾兩銀子,放她進去。

  小廝興高采烈的收下,反正陳府如今已人去樓空,舉家遷到長安去了,只留一個發瘋的老爺和煮飯的老媽子,以及他這個看門的小廝,放個人進去也不會有人知道。

  江采衣神色凝重的走進陳府,心裡想的都是十多年前的往事。

  她為這個負心人的諸多犧牲換來的是他的嫌棄和背叛。

  這些年來,她滿心只有復仇,她要他痛苦,就如同她所受過的煎熬一般。但是當她看見他高舉著火把、狀若瘋狗的沖進鳳蝶樓來,揚言要與她同歸於盡時,她反而覺得心裡空蕩蕩的,沒有她所想像的勝利感。

  隱約中,樹叢處傳來一陣聲響,借著月光,她瞧見一團黑影,遂上前去瞧個究竟。

  只見陳老爺趴在一叢長春花底下,天氣炎熱他卻穿著綻線破洞的棉衣,滿頭的灰發糾結零亂,黃裡透青的臉上盡是眼屎和鼻涕汙塵,兩隻手髒得像塗過柴灰似的?

  他匍匐在地上,扭動腰腿使勁的在花叢底下刨著,抓起土裡的樹根就往嘴巴送。

  她走到他身邊,蹲下來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

  「你不認得我了嗎?」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又急忙低下頭去,用胳膊蓋住挖出來的泥土及樹根,不斷的咕噥著,「你想吃自己去找,這都是我的……」

  她悲哀地看著他,突然也不知是哭是笑地哼了一聲,「這樣也好。」瘋了總比痛苦萬分的活著好。這一刻,她又恨起他這麼輕易就瘋了、解脫了。

  而她,還得繼續痛苦的苟延殘喘著。

  陳老爺抓起一把泥土,送到她面前,「分你一點,我們和好吧。」

  江采衣輕輕的搖搖頭,轉過身時忍不住流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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