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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月光清冷的斜斜照著,灑下的銀輝也一如往常。

  一陣隱約的絲竹聲引導著夏夜雨步出了漪水閣,站在花木扶疏的院落裡,她靜靜的側耳細聽。

  她未曾紮起的烏黑秀髮微微的在春寒之中飛舞著,白皙嬌嫩的臉龐上,因為笑意而漾出兩個深深的酒窩,翦翦如秋水的明眸閃著連星辰都失色的光芒,小嘴紅潤而誘人,身段雖然略顯單薄但仍相當動人。

  外面似乎很熱鬧,有人在彈奏著樂器,真是好聽極了。她相當陶醉的站著細聽,慶倖今晚的月色柔美吸引著她沒睡,才能聽見這天籟之音。

  在隱約的樂聲中,她拾起一根樹枝,蹲在泥地上一筆一畫的寫著「掩袖」兩個字。

  那個溫柔的男人叫作掩袖。

  要不是先前那個被綁在床上的公子不斷的罵著,「湛掩袖!你這天殺的混賬!」她還不曉得他的名字呢。

  掩袖……掩袖。

  夏夜雨謹記著不能踏出漪水閣一步的命令,所以除了打開院落門拿食物之外,她的的確確沒有離開過。

  每天都會有人送來一整日的飲食,因此她也不曾再餓肚子過了。自從那位罵人像打雷的公子離開之後,她已經靜靜的在漪水閣待過了一年。

  這一年裡,她養胖了身體、養活了精神,還跟一隻嘰嘰啾啾的燕子做了朋友。她將一本被夾在櫃子縫隙裡的通俗話本翻了又翻,在泥地上下筆一畫的練字。

  若不是每天還有人送飲食來,她真的要以為自己被忘記了。

  而事實上,夏夜雨是真的被忘記了。

  當年溫雅爾交代廚房的人要每天送飲食到漪水閣門口,大家雖然覺得奇怪,卻也不敢多問,因為管廚房的江婆婆不過問了問「那瘸丫頭哪去了」,就被溫雅爾罵得狗血淋頭,有了這個前車之鑒,誰還敢多嘴?

  而當大總管奉命放了孫浩成時,夏夜雨正巧待在後園子裡發呆,等她進屋後才發現躺在床上的公子已不見。

  後來孫浩成的事情結束之後,溫雅爾忘了夏夜雨還在漪水閣,也忘了吩附人不用再送飲食到漪水閣。久而久之,下人們就開始傳說漪水閣裡的鬼是溫少爺養的,因為每天送去的飲食都會消失不見。

  先前在某個雪夜裡,有個送飲食的丫頭好奇的躲在園子門口外,想看看飲食是怎麼不見的。

  結果她先看見一團鬼火一晃一晃的亮了過來,而後有一個長頭髮、白衣服,輕飄飄的女鬼飄了出來,她嚇得亂叫,那女鬼還沖著她笑了一笑,才又飄回門內。

  那丫頭嚇得魂都快飛了,還因此大病一場。從此之後,常常有男丁或丫頭經過漪水閣時,說看見了個白衣女鬼在梧桐樹下哭泣,或是聽見裡面有笑聲傳出來,還有遇到鬼打牆,轉來轉去都走不回去的怪事。

  從此,鬼故事更是繪聲繪影的在溫府的下人間流傳著——漪水閣裡有個美麗的女鬼,瞧見她的人輕則重病,重則喪命。

  要是夏夜雨知道她這個在府裡沒什麼存在感的丫頭,如今居然是眾人最常討論的對象,一定會相當吃驚的。

  而那個糊塗的、被自己的想像力嚇壞的丫頭,在那個雪夜裡看見的並不是個女鬼。

  她看到的鬼火其實只是個小燈籠,是夏夜雨提來照路用的。而她看見女鬼飄了出來,其實只是夏夜雨一跛一跛的走出來而已。

  至於女鬼的白衣服,則是因為夏夜雨並沒有多餘的衣服,但她的身形卻日漸拉長、長胖了,勢必得換一件新衣服。於是她只好從漪水閣深鎖的箱子內找布料,幸運的讓她找到了一塊白棉布,剪刀和針線……

  至於那糊塗丫頭的大病,唉!那麼冷的天在外面待上兩個時辰,正常人都會病的。而其他的,就真的是穿鑿附會,或越傳越離譜、誇張的鬼故事了!

  隨著時間的過去,借著口耳相傳的力量,溫府漪水閣裡的鬼,不但溫府上下皆知,也成為全京城茶餘飯後的話題。

  若有小孩不乖、胡鬧的,做娘的便會說:「溫府的女鬼要來抓你了!」此話一出,小孩立刻不哭不鬧,乖乖聽話,可謂是立即見效。

  還有人替那個女鬼編了身世,說她如何慘死,冤氣多重,說得活靈活現……

  就因為當年溫雅爾忘記了,而湛掩袖更加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因此溫府的「鬼」,才會在今日鬧得沸沸揚揚到眾人皆知的地步了。

  聽著池上水榭傳來的仙樂,看著晚開的紅梅,手裡捧著一杯醇酒,懷裡抱著絕代佳人,在飛亭裡和好友共聚。

  對溫雅爾和上官殿來說,沒什麼比這事更美更快意的了。

  看完了美人絕豔的翩翩舞姿,輕輕的為其拭去額上的細汗,湛掩袖的溫柔和多情,令人好生羡慕。

  「王爺,我跳得好嗎?」這名舞妓叫淩雲,她很媚、很柔,身段輕盈得像能在男人掌心起舞。

  「好。」就因為無意間看到她跳著舞,轉著圈的模樣,湛掩袖愛上了她的舞姿。

  她半俯在他懷裡,嬌嬌弱弱的輕喘著氣,那姿態叫人又愛又憐。

  上官殿一笑,用手在酒杯裡沾了些酒,在桌面上寫下「多久」兩個字。

  溫雅爾見狀豎起了七根手指頭,堅決的點了點頭。這女的像沒長骨頭似的,又軟又媚又嗲,是男人都會捨不得踢開她的。七個月,是目前他預估最久的一段時間了。

  上宮殿搖了搖頭,用唇形道:「不止。」

  平亂回來之後的湛掩袖,順利的殲滅叛軍殺了範正順,也帶回了上官和雪。而眼前這個美人是大理所進貢,更是他父皇特地賞給湛掩袖的獎勵,他想七個月就踢開她,也未免太不給人面子了。

  皇帝送的舞姣,不同一般哪。唉,只是這麼好的事,就是輪不到他。

  湛掩袖這小子不知道走什麼桃花運,就是比一般人容易得到美人青睞,他明明是個沒心沒肝沒血沒淚,不把女人當人的混賬傢伙呀!怎麼那些女人卻偏偏愛他這種短暫的柔情蜜意?

  就連他那個剛進宮不久,長得不怎麼樣,脾氣卻很怎麼樣的堂妹公主,也喜歡湛掩袖這傢伙!

  「差不多。」溫雅爾摟著懷裡的侍妾欣兒,一邊呵著她的癢,惹她笑得花枝亂顫,站起身來笑著逃出酒席去,他也嘻嘻哈哈的起身追了過去,「你想跑哪去?」

  「你抓不到我!」她故作媚態,借著一些酒意便大膽了起來。

  那名安西王帶來的舞妓讓她悶了一個晚上,鋒頭都被她搶光了!就連自家少爺看著她的時間,都比看她這侍妾來得多一些!

  他們嘻嘻哈哈的玩著你追我逃的遊戲,一陣冷風吹來,讓欣兒打了個哆嗦,一抬眼,她瞧見了前面就是鬧鬼的漪水閣,於是哎呀一聲,回頭便跑了回來,一頭撞進溫雅爾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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