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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似乎有很多人在大聲說話,她好奇的打開門一看。

  宮如雪慘白著一張臉,渾身都是沙塵,直挺挺的站在她們外。

  「三哥?」她嚇了一大跳,想都沒想過門外站的人會是他。

  他不是應該在風華嗎?瞧他的樣子好像拼命趕路追上來的感覺!

  「瀲夏……」他顫抖的聲音完全是嘶啞的,雙膝一軟,居然砰咚一聲的就軟坐在地上,「小蝶兒……小蝶兒死了。」

  瀲夏一愣,微微一笑,「三哥,你這麼大老遠跑來跟我開這個玩笑,真是辛苦你了。」

  他一拳捶在地上,壓抑的情緒霎時崩潰,伏在地上號啕大哭,有如一隻受了重傷的獅子,發出最痛的悲吼。

  瀲夏只覺得眼前一暗,天地好像在刹那間顛倒了過來。

  她沒有感覺了,全身涼颼颼的……渾身的力氣都從心底那個破洞跑掉了,她再也站不住。

  「啊!」婢女尖叫一聲,「小姐昏倒了。」

  小的時候,宮化蝶曾經想過要學泅水,憋著氣將頭埋入那翠綠的湖泊或河流,看見過成群的遊魚還有萋萋的水草。

  只是無法呼吸的痛苦讓他放棄了。

  而現在他身在水裡,卻沒有那種因為憋著氣而覺得胸口發脹的感覺。

  他有些迷糊的盯著一隻緩慢的大海龜,在他面前大片平滑如鏡、透明如水的牆壁前悠然滑過。他輕輕的觸著那神奇的透明牆壁,冰涼的感覺立刻由掌心傳遍全身。

  「笨成這樣,死了活該呀!」一名銀衣美婦怒氣衝衝的罵道,五指毫不留情的在他頭上猛戳。

  他回過頭來,困惑的眼神表示他的茫然和不解,「什麼?」

  宮化蝶只記得正在看賬,大總管端了一杯茶過來,他喝了幾口隨手放下。

  然後……然後他眼前一黑,似乎是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就到了這奇妙的地方。

  「什麼?我要是不跟你說個明白,你還是個糊塗鬼。」龍後火大的說。

  他定定的看著她,覺得她好面熟哪,「是你,那個我夢中的女人!你怎麼又來了?」不會是又想罰他什麼吧?

  「當然是我啦。真不明白我女兒怎麼會看上你這個笨瓜。」她繼續罵道:「上次人家鑿沉了你的船,你就該警覺一點,提防有人害你才對,這次居然還笨到讓人家下毒!」

  「沉船?那不是意外嗎?」

  「意外,你活著才是個意外。」她哼了數聲,「要不是怕瀲夏難過,我才不救你,讓你淹死算了。」「嗄?」她,救了他?「你到底是誰呀?」

  「現在才想到要問,真遲鈍。」不過也不能怪他,畢竟才剛死,魂魄還糊裡糊塗的,怎麼樣都精明不起來嘍。

  「我是瀲夏的娘,為北海龍王之妻。當年我為了報君昀救命之恩,所以將自己的孩子送了四個給他,沒想到被你這混賬傢伙給拐走了一個。」

  「原來是真的。」宮化蝶驚訝的說。

  之前瀲夏有跟他說過關于龍魚報恩的故事,因為神話的色彩太過濃厚,他一直是半信半疑的,沒想到居然是這麼確切的事實。

  這麼說來的話,瀲夏的生身父母是神仙哪。

  「當然是真的。」龍後美麗的臉上充滿著母性的光輝,「你這麼一掛,我苦命的女兒只怕哭成淚人啦。」

  「我死了嗎?」不會吧,怎麼可能呀?難道他不是在做夢嗎?

  他完全的呆住了,他至新的人生才要開始,居然莫名其妙的死了。

  瀲夏她又該怎麼辦?

  「廢話,還活著的話也不會到這來了。」她抱怨著說:「我趕在牛頭馬面之前把你帶走,這下一定得罪了閻羅王。」

  「你才知道呀。」一名俊雅的銀衣男子陡然現身,用他很有磁性的嗓音對她說教,「你的衝動是一輩子不會改的啦。」

  「龍王,你到哪去啦?」她親熱的挽過他的胳膊,眼睛都發亮了。

  「替你跟閻羅王賠罪去啦,還好他不計較。」他笑了一笑,又對宮化蝶說:「還好瀲夏這點不像她娘,否則有得你受了。」

  「閻羅王那大鬍子小氣得很,嘴巴上說不計較,心裡一定不高興。」

  「胡說。」龍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他要是個小氣的傢伙,咱們女婿怎麼還陽?」

  雖然說閻羅王要他的定海神針當謝禮實在有點狠,不過為了女兒的幸福,還是值得的。

  龍後歡呼一聲,「龍王你真棒!女兒不用當寡婦啦!」

  「還陽?」宮化蝶馬上抓住兩夫妻要求著,「快,快讓我還陽!」

  「知道了啦,又不是我說還陽馬上就能還陽。」龍後啐道:「等瀲夏想到她的銀鱗可以救你時,你就可以回去了。」

  「是呀,不用急。」龍王含笑的安慰他,「你的肉身不會壞的,耐心一點。」

  他怎麼有耐心慢慢等,他的瀲夏在哭、在哭呀!

  白衣白裙白鞋,瀲夏低垂著頭,緩步的走在熟悉的長廊上,來到花廳之外見到窗戶中透出光亮,她突然微微的發起抖來。

  淡淡的光線射在她有些憔悴的臉上,曾經明亮的雙眸已經失去了光彩,她僵硬得有如一具會活動的屍體。

  廳中嗚嗚咽咽的哭聲一聲又一聲的撞擊著她破掉的心,讓她覺得好冷,不管穿了幾件衣服,就是覺得暖活不起來。

  她往廳中一站,雖然早就預期到會看到靈堂,但她還是忍不住對著桌子上的素燭打了個寒顫。廳中的冥紙散落了一地,被風吹得老高打著轉。

  藍色的燈籠不斷的被風卷著,搖搖晃晃的綻出慘然的光亮。

  她呆了一陣,只是直勾勾的盯著那寫著「愛子宮化蝶之靈位」的靈牌。

  化蝶、化蝶,終究是化作一隻蝴蝶,飛遠了。

  所有的人都默然的垂淚,沒人出聲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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