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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老四的進展怎麼樣?」閒話家常之後,他覺得該關心弟弟的進度了,於是隨口問著。

  「很好,但又很糟。」她想了一想,才這麼回答。

  「這句話有矛盾,好怎麼能同時糟呢?」他不解。

  「因為他很奇怪呀。任何跟錢有關的事物,他學得很快簡直就是過目不忘、一遍成誦。」她歎了一口氣又繼續說:「可是,換上別的就不行了。」

  「昨天我教他讀《論語》,鬱鬱乎文哉,念得頭頭是道也記住了。」她又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今天寫出來叫他念,就變成『都都平丈我』啦。」

  「也不能怪他,看起來是有些相像。」他明知不該笑,可是還是忍不住,「哈,都都平丈我!真虧他想得到。」

  「更氣人的是呀……」瀲夏悶了一肚子氣,剛好官似風問起,她就順便吐苦水了,「他明知道明法規定服利一月三分,卻偏偏取五,這不是很可惡嗎?

  「教他讀書學道理幹嗎,他又不聽。」她忿忿的說:「那我那麼辛苦幹嗎?」

  「講到錢,老四是很有原則的。」宮似風苦笑的安慰她,「連我娘、我大姐都勸不了他,難怪你覺得無力了。」

  「哪有人那麼愛錢的?我長眼睛沒看過人這樣,真是離譜。」

  「也難怪他啦,我們一家子奢侈慣了,也不知道賺錢辛苦,老四若不厲害些,這個家早給敗光了。」

  他娘篤信佛教,光是捐給廟寺整建,或是給游方化緣的和尚尼姑的銀子,加起來大概可以給尋常人家用十輩子了。

  而他跟老三也是不會寫勤儉兩個字的人。

  宮似風屈指算了算,「就十三年前吧,那年老四才十六歲就開始幫襯家裡的生意,我爹糊塗貪心給合夥人騙光了家產,眼看大批的債主上門討債,全家給逼得差點一起去跳河。

  「後來我爹帶著全家去求那個合夥人,求他給我們一條生路,著實受了一場侮辱,後來雖然拿到一筆救急的銀子,不過也氣得一命歸陰。

  「那時候老四就發了毒誓,有生之年絕對不再讓人家這樣對他,也絕不願讓家人為錢受辱。

  「求人的那段日子裡,我們都不是人。」他淡淡一笑,「老四從此變了樣,對錢計較得很,也不能怪他。」

  瀲夏聽他說得輕描淡寫,只簡單的說了受辱兩個字,但她相信一定不是那麼簡單的言語羞辱而已,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才拿到那些銀子,重新開始。

  可是,就因為自己吃過沒錢的苦頭,所以才更該替別人著想,不是嗎?

  想來想去還是因為沒讀書,不明事理也不懂得做人最平常的道理。

  「似風大哥,我一直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你念了這麼多書,懂得這麼多道理,可是四爺卻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會寫?!」

  「他說他沒興趣。」宮似風雖然在微笑著,眼神卻有些黯然,「不過大家都知道,他把所有的時間都拿來照顧這個家了。」

  他眨眨眼睛,「你知道,我啦、老大、老三和我娘,我們算是家裡的蛀蟲,沒有貢獻只會享福的。」「既然這樣,你幹嗎不幫忙做些事情?」瀲夏覺得奇怪透了,「既然你覺得對不起四爺,怎麼不想辦法幫他忙,讓他學做好人哩?」

  「那都是俗事,我才不管呢。」他搬出上好的茶具,「來,喝茶。今晚月亮很圓,一起賞月吧。」

  「嗄?還要賞月?」什麼時辰啦,她好像跟二爺消磨很久了呢。

  瀲夏給他拉到竹林裡,捧著上好的茶、吃著可口的茶點,跟著很風雅的二爺賞月,心裡覺得好像忘了一件事。

  可是想了半天,又想不起來,只好聽著二爺彈琴歌詠風花雪月。

  月色悠悠、花香溶溶、美人在伴,宮似風怡然自得的彈奏著春江花月夜,氣氛是那麼樣的優雅而美好。

  如果不是那聲震天巨吼破壞了一切的話。

  「淩紫衣!」宮化蝶頭上似乎燃著三把火,眼裡冒著熊熊的火焰,氣衝衝的大踏步而來。

  「你好樣的,把我晾在房裡當死人哪!你倒好,在這喝茶、聽琴很悠閒嘛,還、不、滾、過來……」

  他一吼,她嚇得手裡的餅掉在裙子上。

  對啦,她就是忘了這件事。

  忘了叫宮化蝶下課了。

  第八章

  「你很奇怪耶,平常根本沒那麼聽話呀。」瀲夏嘟著嘴道:「偏偏那天就那麼認真。」

  是呀,她是說過她沒回來不准停,但是他幹嗎那麼規矩,真的就傻傻的等她等了四五個時辰?

  況且都已經那麼久的事了,他幹嗎還要記得死死的?

  「我不想跟你說話,等會你幫我做完這件事,就用不著你了。哼。」宮化蝶雙手抱胸,看著滔滔的江面,心裡很後悔受了她的扇動,沒事改五成三做什麼?

  他窩在房裡寫字,寫得手都快斷掉了,她在幹嗎?

  她在跟老二喝茶、彈琴、賞月順便說愛,真是他媽的可惡斃了!

  「這就是標準的過河拆橋,記住了。」瀲夏不滿的說,突然船一個震動晃了一下,她站立不穩的摔到他懷裡去。

  「跌倒還想拉個墊背的嗎?」宮化蝶扶住她,忍不住刺了她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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