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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他定定的看著李非雲,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最後說:「別擅自議論你根本不明白的事,你永遠都不會懂的。」

  他永遠都不會懂,當年……他要多麼的狠心才能拋棄他的小新娘,他要有多麼無情才能夠對她不聞不問。

  他要清晰的記得她的可恨之處,才不會在面對她的時候軟弱。

  他發過誓不讓這些人好過,他雖然無法替娘親報仇,但也一定要他們痛苦一輩子!

  他要他們全部背負著娘親的怨念過活!

  「或許我永道都不會懂,但那個你棄之如敝屐的女子,對我而言是無價珍寶。我要帶她入宮,馬上就走,從此飛雪的事你就不用過問了!」

  「我本來就沒有過問。」他強硬的說,「我早說過她是不相干的外人。」

  「你敢說你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

  「我不需要說,我已經做了。」

  「好!你記住今天這句話,柳飛雪我要定了,我不會讓她再為你這個混蛋掉一滴眼淚。」

  飛雪站在窗下,愣愣的對著自己細瘦腕上的水晶鐲發呆。

  晶瑩剔透的水晶鐲雕著龍鳳雙飛、祥雲托呈的好彩頭,一直是萬家的傳家之寶,只有萬家的長媳才有配戴的資格。

  此刻她聽見萬焐裎說她是不相干的外人,酸澀的想起多月前那封飄落在她腳邊的休書。

  她早已不是裎哥哥的妻子了,遠在十二年前他翻牆離開的那一晚起,她就已經不是他的妻子了。

  或許在他心裡,從頭到尾都沒打算把她當作妻子。

  她真心相信的事情,一點一滴慢慢的在心裡逐漸瓦解。

  她一直相信裎哥哥對她是有感情的,只是這個信念已經愈來愈薄弱,她已經找不到絲毫的證據來支持她的信念。

  事實是,她的裎哥哥恨她入骨,是她癡心妄想的以為等待會有結果。

  她以為他總有一天會被她的深情不悔所感動,重新接納她,重新為她展開溫柔的笑容。

  這只是一廂情願。

  她覺得一陣暈眩,一個踉蹌額頭在窗子上撞了一下。

  李非雲聽到聲響,這才想起飛雪就在窗外,自己居然一時激動把她給忘了。他連忙搶到門外一看,飛雪臉色蒼白怯生生的站在窗下。

  「飛雪!」他連忙扶住她,她看起來幾乎要昏倒了。

  她無力的綻出一個微笑,直直的走進萬焐裎房內,輕易的脫下手上的水晶鐲,輕輕的將它放在桌上。

  「這是做什麼?」他不能接觸她的目光,這該死的柳飛雪又在大演苦肉計,裝可憐來騙取他的軟弱。

  實在可惡又可恨。

  「飛雪!」李非雲拉住她的胳膊,「走吧,離開這兒,他不值得你對他好!」

  她深深的凝視著萬焐裎冷漠的臉,仿佛在她眼裡這世上除了他的身影之外,再也沒有任何事情是存在的。

  萬焐裎的心結是個死結,無論她花多少的時間來等待,那個結永遠都無解。

  他拿起那晶瑩的水晶鐲,這水晶鐲也曾經幸福萬分的戴在他母親腕上。

  它曾經沾上她的血,一起指控她最親愛的人的背叛,用她的生命來抗議、來表達她的憤怒。

  母親落了葬,他的感情和真心也跟著葬入三尺黃土之中。

  看著他這一生最愛的女子,他多希望能擁她入懷,他多希望她為他展露的是歡顏而不是淚痕,儘管她水性楊花,儘管她人盡可夫,儘管她有多麼的可恨。

  他還是不能將她驅出腦海,還是不能停止愛她。

  看著她悲傷無助的眼眸,萬焐裎想對她說些什麼,但眼前浮現的卻是渾身浴血悲憤莫名的母親,父親絕情捨棄她的冷酷模樣、姨母挺著大肚子入主萬全山莊的風光。

  一件件不愉快的往事,有組織的結合成一面大網,交疊著、重複著向他撲過來,像一把利刃不斷在他心上劃上一道又一道的傷痕。

  李非雲說對了,他的確生病了,他的心病已經無可救藥。

  他抓起水晶鐲用力的往牆上砸去,一件稀世珍寶只發出清脆的碎裂聲,跟著四散落在地上。

  毀了。

  「滾!我不要再見到你!你滾!」

  飛雪踉蹌的後退,她早就知道她的存在是他痛苦的根源,他會透過她看見過去的悲劇。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她就好了。

  她掩面奔出去,李非雲跟著追出去。

  「飛雪!」他一把拉住她,將她轉過來面對自己,「我馬上進宮去跟父皇說要立你為妃,你等我,你等我!」

  不要!她淒然的搖頭,淚珠滾滾而落,就讓她一個人吧,就讓她一個人吧!

  「讓我給你幸福!」他急切的說,「我可以的!」

  她不會幸福的,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使她幸福,她將背負著不幸的悲劇過活,直到她死去!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大清皇帝在上書房裡踱著方步,他有一張嚴肅的國字臉,留著兩撇威嚴的短須,此時他鐵青著臉色,大發脾氣。

  「皇上,快別氣了,臣妾再好好勸勸他。」皇后雖然也生氣,但仍不失溫婉,說話仍是斯斯文文的。

  「勸?勸有什麼用?你沒瞧見他剛剛那種神情!分明是不把朕放在眼裡!」

  為了選妃一事,他花了多少心思千挑萬選的要立個端莊嫻淑的太子妃,好不容易有了最佳人選,沒想到他的一片好心好意居然變成專制獨行。

  李非雲就這麼沖到他面前,說他心中有人,要他不用再為他的婚事大費周章,還說他不稀罕天下任何女人,只要柳飛雪。

  說的容易!

  「皇上,咱們就先看看那個飛雪再說吧。」皇后歎口氣,再怎麼說總是自己的孩兒。

  「有什麼好瞧的?不過又是個狐媚子,還沒進宮就讓他跟朕大眼瞪小眼,要真進了宮那還得了!」

  太子個性風流憂柔,以前他認為他尚未大婚還沒定性,因此都由著他,結果他倒愈發大膽,居然一開口就說要立一個民女為妃。

  太子一定是被迷得昏頭轉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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