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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裎哥哥不只恨她,也恨自己,其實……他不需要這樣折磨自己的。

  她愣愣的出了一會神,一回神才發現自己居然在地上隨手寫了一首詩,她用腳輕輕的抹去,拾起掉落的花鋤,渾身兀自滴著水,一步步的往花圃走過去。

  一個人影很快從假山後繞出來,他神色凝重的走到剛剛飛雪佇立的地方,雖然泥土上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但他還是辨認得出來——

  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貞婦貴徇夫,舍生、亦如此。波瀾誓不起,妾心井中水。

  李非雲若有所思的皺起眉頭,開始覺得讓飛雪留在將軍府裡,或許是個爛透的主意。

  「你早就認識萬焐裎對嗎?」

  李非雲背著手,在飛雪的屋子裡踱步,搖曳的燈火將他的影子投射在牆上,看起來顯得有些失落。

  飛雪安靜的坐著,今天太子帶了一名御醫來看她,當時她就覺得他的眼裡藏著一些疑問,似乎有話想說,果然御醫一走,他就提出問題。

  「飛雪,君子不奪人所好,我雖然喜歡你,但也沒下流到要趁人之危。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你心裡有沒有我?」

  「你對我的恩情我真的非常感激,我願做牛做馬來報答你。」

  「可是我不要你感激我。」李非雲懊惱的說,「我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妻子。」

  飛雪驚慌的看了他一眼,飛快的寫下,「我配不上你!柳飛雪何德何能,實在不敢高攀。」

  「你不是配不上我,而是你心裡有一個人,這個人讓你『波瀾誓不起,妾心如井水』!」

  他遇過的女子何其多,雖未正式立妃,但是侍妾卻也不在少數,但從沒有一個像飛雪一樣,這麼的使他震撼!

  她的清靈雅致、楚楚動人,她那雙黑眸那樣的深邃而晶亮,是那樣的盈盈然得令人心醉神馳。

  比她還美豔的女子多的是,但她們都沒有那樣一雙動人心魄的眸子。

  幾乎是在她賣身葬父的那條街上,當她用那充滿哀威和無助的眼神看著他時,他的心就被她所擄獲了。

  他們在林中初遇之時,她還有些笑容,但是來到京城的這一路上,他沒見到她笑過,她總是心事重重而眉頭深鎖,他一直以為她是因為喪父之故,現在看來只怕並不單純。

  「是的。」飛雪微微一笑,那笑容是帶點酸楚而可憐兮兮的,「的確有個人,他讓我為他波瀾誓不起,妄心如井水。」

  「而那人是萬焐裎,而你是他的妻子。」他慢慢的將所有的線索拼湊起來,終於明白這個事實。飛雪是萬焐裎拋棄十二年的妻子,而她居然還死心塌地的說永不變心?

  萬焐裎的過去他略知一二,他知道他的妻子是父親為他做主娶的,他知道萬焐裎對她毫無感情,否則也不會離家多年,並為了迎娶公主而休妻。

  「他對你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他是個混賬東西,居然這樣對你!」

  他有的,他對她還有感情的,只是被仇恨給蒙蔽,他若對她毫無感情,也就不會有痛苦了!

  「太子,我求你別再追問這件事,你不瞭解他的痛苦。」

  「我是不瞭解也不想瞭解!飛雪,你跟我回宮吧,讓我照顧你。」他早該這麼做了,他應該不顧一切的帶她回宮才對。

  「別逼我,太子,我不會進宮的。」

  他深深的凝視著她,「你就是要待在他的身邊就是了,就算他棄你如敝屐?」

  「是你將我送進將軍府的。」飛雪堅定的寫著,「我可以離開這裡,但別逼我進宮。」

  他搖搖頭,「我不會逼你做任何事,你的心不在我身上,強摘的瓜不甜這道理我還明白。」

  她感激的看著他,「除了謝謝還是謝謝。」

  他苦笑道:「別謝得那麼早,我還不打算放棄,至少,給我一個機會,或許有一天我會取代他在你心裡的地位。」

  會有那麼一天嗎?她會將裎哥哥的身影完全趕出腦海,接受別的男人,成為別人的妻子嗎?

  不會的!她知道的,或許她到死都還抱著對他的深情念念不忘。

  他們徹夜筆談,談了過去的悲劇、談了她的無奈、談了萬焐裎的痛苦,談到曙光悄悄的從窗縫中溜進來,李非雲才對一切恍然大悟,更加心疼飛雪所受的委屈。

  她是最無辜的受害者,但卻被折磨得最深。

  如果她肯給他機會,他絕對不會讓她再掉一滴眼淚,再悲傷另一個十二年。

  他會疼惜她、呵護她。萬焐裎對自己所擁有的實在太不珍惜了,他不配擁有這麼美好而善良的妻子!

  他實在沒必要生氣!

  李非雲在柳飛雪房裡過了一夜,那關他什麼事?

  只是他無法容忍他們居然在他的宅邸裡卿卿我我,纏綿了一個晚上。

  柳飛雪果然是個不甘寂寞的女人,他不該讓她獨居的,只是李非雲也太不避諱了,居然如此堂而皇之的出入,一點都不把他這個主人放在眼裡。

  將軍府變成了他金屋藏嬌的好地點,簡直是可惡透頂!

  他不需要為了這件事感到焦躁不安,也不需要為了這件事影響他的心情。

  但是,飛雪的影子卻那樣的清晰,他痛恨她的不知檢點,也痛恨自己的壞心情。

  他從馬廄裡騎了他的愛馬黑雲出府,此刻只有縱情的狂奔才能夠放鬆他緊繃的神經。

  耳邊呼嘯的風不斷,他飛快的往山野急馳,他儘量不讓自己去多想,雖然腦裡來來回回盤旋著都是同一個身影,但他拒絕承認他依然深愛柳飛雪的事實。

  一隻跳躍的白兔毫無預警的從他面前閃過,他猛然拉起韁繩,急馳中的馬匹受驚的立了起來嘶鳴幾聲,將他給拋出去。

  他重重的落了地,劇烈的撞擊馬上讓他昏過去。

  依稀仿佛之中,他回到春暖花開的暖雪閣,紮著兩根小辮子的飛雪,委委屈屈的咳著手指頭,細聲細氣的念著,「不向東家久,薔薇幾度花;白雲……白雲!」她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他手裡拿著一根戒尺,不斷的在手上拍打著,「白雲怎麼樣呀?」

  她眨眨大眼睛,甜甜的、有點賴皮的說:「我忘了。」

  「白雲還自散。」他提示她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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