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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她就快死了嗎?在那短短的一瞬間,梵毅的樣子鑽進了她腦裡。

  在她死前,她腦子裡想的不是老父、不是弟妹,而是她惟一動情愛上的男人。

  她想他應該已經把她家人接出城去了吧?她想……他會信守承諾的。

  終於,她憋不住那僅有的一口氣,哇地張開了嘴。

  這種瀕臨死亡的感覺好迷茫,她覺得自己悲苦的一生,似乎就要結束了。

  睜開眼睛,她看了這世界最後一眼,然後一直一直地往下沉——

  在她閉上眼睛的前一刻,她仿佛看見了梵毅如水底蛟龍般地向她遊來,她想……上天還是垂憐她的,至少在她死前,還教她看見了這幻象。

  來世再見,梵毅……這是她昏迷前腦中最後的一個念頭——

  ***

  城外十裡處的一家客棧中,梵毅正坐在床沿,悉心地為昏厥未醒的胤貞把著脈。

  她脈象正常,確定是沒什麼生命危險了;但她身體太虛弱,一時還未醒過來。

  他輕撫著她有點蒼白的臉頰,愛憐地凝視著她。

  今早他潛入水中,割斷了將她跟大石綁在一起的繩子,然後遊到河的對岸,總算在最後一際救了她的性命。

  如今,她在所有人的心裡死了,沒有人會認為她活著、認為她畏罪而逃。

  凝睇著她美麗的臉龐,他多慶倖她沒死,多慶倖她還能在他眼前呼吸著、心跳著。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覺得生命是如此的可貴。

  江湖喋血多年,他從不擔心自己有今天沒明天,但現在……他很高興自己還活著,因為如果不是活著,他就遇不上她這樣的女人。

  現下已是掌燈時分,他想梵靜應該已經將邵家五口送出縣界了吧?

  那丫頭追回來的真是時候,順便還可以替他跑跑腿、辦點事,總算也有了一點用處。

  他握住她微溫、滿了大小新舊傷痕的手,不舍地將它放到唇邊。

  歎了口氣,他溫柔地笑著。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從今以後,他要讓她過該過的生活,絕不會再教她吃任何的苦,受任何的委屈。

  「嗯……」她在囈語著,神情有些驚恐。

  他緊握著她的手,「胤貞,胤貞……」

  胤貞迷迷茫茫中望著他,眼神是渙散的。她疑惑、恍惚地望著他,一言不發。

  她死了是嗎?就是因為死了,才能見到這麼多的幻象?

  「你終於醒了。」梵毅歡天喜地地說。

  醒了?她微蹙起眉心,不解地。她死了呀,她已經沉進水底,成了河底的幽魂了……

  梵毅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像是在提醒著她還活著的事實。

  感覺到他的體溫、他的勁道,胤貞也不覺懷疑了。怎麼會?她明明已經沉進水底了啊!

  「梵毅?」她不確定地喚著他的名字。

  「是,是我。」見她醒來,梵毅總算松了一口氣。

  「我……還活著?」她難以置信地看看四周。

  是的,她沒死。雖然她沒去到西方、也沒下過地獄,但西方及地獄都不應該是這樣的。

  「這兒是……」

  「是城外十裡處的客棧。」他笑說。

  她怔然地,「我……我真的沒死?」記得她在死前,曾見到梵毅向她遊來,莫非她見到的不是幻象,而是真的?

  他搖搖頭,「我不會讓你死,絕不會。」說著,他略顯激動地抓住她的手,「我讓你在眾人面前死了,沒有人知道你還活著,你沒有『畏罪而逃』,而是『重生』了。」

  「重生?」她喃喃地道。

  「嗯,」他溫柔一笑,將她柔軟的手擱在掌心中把玩,「過去的邵胤貞已經死了,現在的你已經是另一個邵胤貞。」

  她沉吟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忽地,她想起她託付給他的家人,「梵毅,我爹跟弟妹們呢?」

  他一笑,「他們現在都在往恒山的路上。」

  「恒山?」她疑惑地道。

  「嗯,阿靜正送他們回恒山……」說著,他深情凝望著她,「我就住恒山,你願意跟我上恒山一起生活嗎?」

  跟他一起生活?那……那位阿靜姑娘呢?她是他的未婚妻,卻甘心願意地幫他護送另一個女人的家人上山,這需要何等的胸襟呐!

  她當然想跟梵毅在一起,尤其是在她又重新來過後;可是像阿靜姑娘那樣的好人,她怎能跟她!爭男人呢?

  想著,她堅決地掙開了他的手。

  梵毅一怔,「你還是不願意?」她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肯接受他?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得到她的心?

  「梵毅,」她望著他,嚴肅地說:「你不能傷害那位阿靜姑娘。」

  「我傷害阿靜?」他蹙眉苦笑,「她不傷我,我就要阿彌陀佛了。」

  「她是你的未婚妻,你……你怎麼能不顧她的感受接近我?」她說著,眼底泛著遺憾的淚光。

  聽到這兒,他忍不住地笑了。「誰那麼倒黴做她的未婚夫婿啊?」

  「你……」她秀眉一揚,「你怎麼那麼說她?」

  「她不是我的未婚妻。」也難怪她會誤會,都怪梵靜那丫頭一張嘴嘰嘰喳喳地亂說,「她叫梵靜,是我的義妹。」

  胤貞一愣,「那她為什麼那麼說?」

  「她是替我抱不平……」他伸出手,溫柔地拂過她羞紅的臉頰,「誰叫你那麼可恨地迷惑了我。」

  她心上一跳,不知所措地低下了頭;

  梵毅端起她的臉,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現在你肯跟我走了嗎?」

  「梵毅……」

  「我殺了你新婚夫婿,但卻幫你救了你阿爹及弟妹,勉強算是扯平了;但現在我又救了你,你是不是欠我一條命呢?」

  他的指頭輕輕地滑過她驚羞的唇,續道: 「再說,現在你爹及弟妹都在我手上,你想不答應都不行。」

  她忐忑地問:「那你想怎樣?」

  「不想怎樣……」他欺近她,近得可以看見她瞳孔中的自己,「我就要你。」話罷,他溫柔地擄去了她的唇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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