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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終曲

  一年七個月又十九天后,武藏野紀念醫院。

  產房外面,菱川孝、朱美、信美代,以及在前幾天就從臺北飛到日本的朱書鼎夫婦,焦急地坐在椅子上等待。

  「怎麼這麼久?」菱川孝來回踱步,碎碎念著。

  「唉唷!」信美代老神在在,「第一胎都是這樣的,想當初我生你的時候……」

  「媽,」菱川孝打斷了她,「我是說諒一怎麼這麼久。」

  「他才剛下飛機,從機場趕過來也需要一點時間嘛!」朱美說完,拉著他坐下,「我拜託你坐下吧,我頭都暈了。」

  菱川孝皺皺眉頭,「早告訴他不用親自去法國,他就是固執……」

  「他本來就是親力親為的人嘛!」朱美說。

  朱書鼎拍拍他的肩膀,「夫人說得對,事業重要。」

  「什麼?」菱川孝神情嚴肅,「我的小花瓶更重要!」提及小花瓶,他嚴肅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奇異的、雀躍的笑意。

  打從知道天恩肚子裡的孩子是女孩開始,他就每天期待著,恨不得那小孫女能像小狗一樣,四個月就出生。

  有一個英俊的兒子,加上一個美麗的媳婦,他相信……他一定會擁有一個漂亮又討喜的花瓶小孫女。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心願,一件件的陸續實現,他真的是連作夢都會笑。

  「已經進去那麼久了,怎麼還沒有動靜?」菱川孝又問。

  「你以為生孩子像生蛋嗎?」朱美忍不住笑了起來。

  「爸,媽!」此時,走廊的另一頭傳來了諒一緊張的聲音。

  「你終於到了。」朱美笑歎著,「你爸爸還在嘮叨呢。」

  「生了嗎?」他剛從法國飛回日本,又飛車趕到醫院來,為的是不錯過女兒的出生。

  「還沒。」朱美搖頭,「進去將近兩個小時了。」

  「不順利嗎?」冷靜如他,還是因此而顯露出不知所措的慌張模樣。

  「諒一,」身為丈人,朱書鼎安撫著他,「別緊張,生孩子是這樣的。」

  「可是……」

  「哇哇哇……」突然,產房的自動門打開,裡面傳來了響亮的嬰兒哭聲。

  所有人都震住,然後你看我、我看你的,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

  年紀最大的信美代是第一個回過神的人,「生了,花瓶生了……」

  「我……我……」菱川孝眼眶泛淚,「我當爺爺了!我真的當爺爺了!」

  「老公,」看他那激動的模樣,朱美一笑,「你居然這麼感性?」

  「我的小孫女,我可愛的小花瓶……」菱川孝癡癡地笑著。

  此時,護士走了出來,「恭喜,菱川太太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喔!」

  「YA……」聽見白白胖胖,菱川孝高興地大笑,但隨即他鐵青著臉,「男……男孩?」

  「是的。」護士小姐笑眯眯的,「很可愛的小男孩。」

  「產檢時不是都說是女孩嗎?」

  「大概他害羞,每次都把小雞雞擋著吧。」護士開玩笑地說。

  「老天……」菱川孝一陣暈眩,「我要昏了……」

  「ㄟㄟㄟ,」諒一趕緊扶住他,「爸,您這是幹什麼?」

  「諒一,」菱川孝一臉嚴肅正經地拎住他的領口,「你給我聽好,我不管你吃什麼,用什麼新招式,總之一定要幫我生個小花瓶。」

  諒一蹙眉一笑,忽地放開了手,「爸,您真是夠了。」說罷,他大步地邁進產房。

  休息室裡,諒一緊握著天恩的手。

  「很痛吧?」他不舍地凝視著剛經歷生產痛苦的她。

  她搖搖頭,「一切都值得,小寶貝長得很像你。」

  「嗯,大家都這麼說。」他笑著點頭。

  「你失望嗎?」她有點不好意思,「我沒生女孩……」

  「怎麼會?」他蹙眉一笑,無限深情,「男生也好,女生也好,都是我們的寶貝。」

  她像是松了一口氣似的抿唇微笑,「不過爸爸一定很失望。」

  「那倒是。」他呵呵一笑,「剛才護士告訴他是男孩時,他差點昏倒。」

  「真的?」天恩一臉歉疚,「真是過意不去……」

  「何必?」他在她額頭上一吻,「他心臟很強,禁得起打擊的,不過……」

  她眨眨眼睛,疑惑又不安地,「不過什麼?」

  他愛憐地凝睇著她,語意促狹地,「他要我們再接再勵。」

  聽他這麼說,天恩忍不住笑了起來。「他還真是堅持。」

  「他根本是病態好不好?」他無奈地笑歎,「真想不到他對花瓶美女有這麼深的執念……」

  「就是因為他有這樣的執念,我們才能相遇,不是嗎?」

  他點頭,神情溫柔。「那倒是。」

  天恩望著天花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你想什麼?」

  「沒啊,我只是在想……」她一臉認真地,「要怎樣才會生女生呢?」

  「ㄟ,你才剛生完。」

  「想想嘛,又不會怎樣。」她表情嚴肅地望著他,「改變飲食習慣應該有用吧?」

  「嗯。」他一副「我沒興趣」的表情。

  「搞不好做愛的姿勢也有差喔!」她說得煞有其事,「書上好像有寫說『深入』一點,生男孩的機率比較高……」

  「喂……」他想制止她繼續說下去,因為他發現還在休息室裡收拾的護士小姐們已經掩嘴笑著。

  天恩一點都沒察覺,語帶怪罪,「都是你啦,每次叫你別插那麼進去,你都不聽……」

  「朱天恩!」他懊惱又羞赧地捂住了她的嘴,但一旁的護士們已經笑到人仰馬翻。

  「唔……」天恩硬是撥開了他的手,「幹嘛?我又沒誣賴你。」

  瞧她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他真的好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他記得在發燒時作的那一場春夢裡,他對她說:「你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現在他收回那句話,她根本是「天下掉下來的災難」。不過即使是如此,他還是心甘情願。

  因為不管是禮物還是災難,她都是老天給的。

  對於這個上天的恩賜,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甘之如飴、歡喜甘怨,吃苦當吃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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