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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離婚?噢,那真遺憾。你還這麼年輕,有沒有新的對象?」

  「我——」

  「奉勸你,再婚的對象一定要找成熟穩重又可靠的才行,當然年紀要比你大,事業要有成,最好呢還是跟你一樣離過婚,因為背景相符是婚姻長久的基本保證。」

  「是嗎?」

  「我是過來人,你聽我的不會錯。」她語氣加重。「可別跟什麼年輕俊俏的未婚青年攪和在一起,絕不會有好結果的。」

  這話讓她想起季聖理,楊俐臉色黯然。「我有個兒子,這樣就夠了。」

  那你還黏著我兒子不放!優雅的美眸閃著鄙光。然而,一種熟悉的感覺卻油然而生,她——不正是當年自己的翻版?

  婚姻的經營失敗了,共有的結晶卻不會因此消失,孩子!他是一條生命,是相連的血脈、靈魂的延續。她們同樣是失婚的女人,只是楊俐有子萬事足,而她,她呢?

  她視為累贅。

  「你兒子一定很可愛,所以你這麼愛他。」

  這樣問好奇怪。「因為他是我的兒子呀!」哪個母親會不愛自己親生骨血?再醜的孩子都有媽媽疼的。

  她倏然不語。

  她們正巧走到一幅畫前,鮮明的色彩吸引住她,那是一片花園景色,迎光盛綻的向日葵開了滿園,怒放的花狀像在日光浴下呈開滿足的笑容,活絡絡的,勾動觀者的視覺。

  但她受動的並非花朵,是實於其中的人物,他們臉頰抵著臉頰,雙手勾抱著彼此,眼角垂彎柔和親密地微笑著——這是一對母子。

  他們的笑容,看起來如此幸福。

  「這幅畫……怎麼賣?」

  難得有吸引她的佳作了,可惜楊俐不能做這生意。「非常抱歉,這是非賣品。」

  「非賣品?」

  「您看標題就會明白了。」

  「「至愛」,難怪。」她一瞥,這是畫家的妻兒呀。

  「您很有眼光,這幅畫作不少收藏家都出過高價了;也很幸運,今天是借展的最後一天。」

  「這是幅好畫。」她坦白承認。

  「是呀。」楊俐相當欣賞這位畫家,而這也是她認為的代表傑作。「已為人父母的,都會這麼說。」他畫出了親子天性,那種相依喜悅的悸動。

  她默默側望楊俐,恬慈的潤光在她眉眼流動,那是一種母性的美,一種包容的、成熟的、醉人的魅力,那是上帝賜給女人最棒的禮物。忽然,她似乎瞭解小理為何為她癡迷了。

  「我……也有一個兒子。」

  「那很好呀。」

  「不好!」冷豔的貴氣忽地崩解了,化為無助悔恨的淚眼,這樣的美,從未在她身上出現過。「我不是個好母親,我對不起他……他不理我……也不要我這個媽了!」

  姐姐的話,她都懂了。她居然到現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失敗!失婚令她負氣,她恨前夫,連帶疏離了兒子,當時她是真的視小理為累贅,是她青春的絆腳石,她以為找到新的婚姻就能擁有一切。是的,她現在的婚姻是很完滿,可是內心深處那缺了一角的空虛卻怎麼也無法填平。

  這是她的報應!因為小理當年的空虛恐懼她不曾關心。別說不及格,她根本就是零分的母親。

  突發的狀況嚇到了楊俐,她完全不解,但很快鎮定下來。「太太,別難過了。」

  「這一輩子他都不會原諒我了!」她好後悔。對不起,對不起……「會的。」

  「你不懂,我真的很失敗,他沒有理由——」

  「我不用懂。」她遞上絲帕,溫柔地安慰。「母子是天性,原諒何需要理由?」

  她怔怔地聽著她的話。「真……的?!」

  「我想是。」

  楊俐不敢給保證,神情卻有十足的說服力,讓人覺得相信。說來好笑,本來是來這給人下馬威的,竟莫名其妙被她安慰。

  也許小理不必跟她到日本,因為他的幸福在這裡,徐郁妍豁然想通了。

  「謝謝你。」她開始覺得楊俐順眼,對她展笑。

  「不客氣。」楊俐回應。

  「剛剛那男人,是不是你的前夫?」她進來時聽到了部分對話。

  「……是的。」

  「你們離婚是因為他外遇?」她問的直接。

  這種問題實不宜對外人道,楊俐也不知為何碰上了她卻乖乖回答:「是。」

  「我就知道。」徐鬱妍歎了口氣。「他回頭了?」

  「嗯。」

  「那種男人,一腳踹開就是了。」

  第九章

  楊俐剛打開門,立刻又合上,一隻力臂撐住了縫隙,怒目熠熠。

  「為什麼不來找我!」

  「我不去找你,你也不要來找我了。」

  季聖理火大,使勁推開了門,她敵不過他的力氣,悶然退到客廳。

  「你沒有話要對我解釋嗎?」

  「沒有。」

  失落掠過他的眼中。「你——要和溫冠威重修舊好?」

  「不關你的事。」

  「不關我的事?你開什麼玩笑!」

  「不要吵,恩恩已經睡了。」

  他逼近她,壓低了聲音。「什麼意思,你說清楚。」

  他還敢問?楊俐淒著臉。「我要……跟你分手。」

  「我不要!」

  「我已經決定了。」

  「你決定什麼?決定厭倦我,不愛我了?你說過你的心裡只有我!」沒良心的女人,這麼輕易就忘記許過的諾言,他已經掏出的心要怎麼辦?「我不管你跟他有過多美麗的愛情,多浩壯的山盟海誓,剩存的情分還有多少,我統統不在乎,但不可以這麼不公平,連競爭的機會也不給我,我不服氣!」

  楊俐的怨氣、傷痛突然都一古腦忍不住宣洩而出。「你還敢說,你這個騙子!」

  「騙子?我?」

  「已經有那麼漂亮的愛人了,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她覺得自己變成了笑話。

  「你在胡說什麼,什麼愛人?」季聖理一個字也聽不懂,她不就是他惟一的愛人,哪還有誰。

  「馬志皞。」

  「志皞?你知道她?」

  「她就住在你家裡,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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