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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我鬆手,虛脫地倒回原位,聲音低弱:「你又不是我,你不會瞭解。」

  他沒有反駁,一隻溫暖的手撫上我的頭,和上次一樣,輕緩地拍拍。

  「我去倒杯水,順便拿毛巾,你把臉擦一擦。」

  看他暫離的步伐,我失落地頹坐在沙發內,伸手抓回抱枕,深深藏住自己狼狽的面目。

  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遷怒於他,我從來都不是隨意洩憤的人。

  因為第一次,被人如此近距離、毫無遮掩地直擊自己的軟弱,像是來不及防備就被硬生生撕開自尊的保護膜,這種羞憤的情緒,我不會處理。

  還是被古若愚看到了,我哭泣的樣子……

  似乎過了一會兒,抱枕從懷中被移開,我直覺想伸手,卻又陷人黑暗朦朧,感官也隨之模糊遲滯,但是隱隱約約,又被臉頰上輕拭的濕涼觸動——

  好舒服。

  「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這麼喜歡他。」聲音遠遠近近,輕淺清晰、

  我……

  我想說話,又聽見歎息。

  「我更不明白的是,你這麼喜歡他,我為什麼還會這麼喜歡你?」

  我張開雙眼!

  我看見——天花板。

  四肢因為彎屈而酸疼,伸直坐起身,一條薄被滑下,我發現自己並不在古若愚的客廳內,而是在一間整潔素雅的房間床上,燈光昏黃,窗外漆黑深暗,低頭看表,時針和分針都指在「l」的位置。

  入夜了,我竟然睡著了!

  是古若愚抱我進來的?

  迷蒙之間聽見的話,我不確定是真是假,手心麻麻的,心底慌慌的,有一種忐忑在擴散。

  起身下床,我輕輕打開門,輕輕走出去,短襪吸收了與地板摩擦的足音。走廊問有幾扇房門,心裡正猜他應該也在其中一間安寢,細微的旋律卻蕩起,宣告清醒的氣息。

  我走到樓梯口,循著音符的來源拾級而下,停在樓下一扇半合的門前,門內透·出亮光,音樂就是從這兒傳出。悄悄地,我從縫裡偷覷,偌大的房間空無一物,只除了中央一架黑色平臺鋼琴,而古若愚就坐在鋼琴前,他前額低傾,專心沉浸於自己營造的氛圍裡。

  背過身,我貼著牆壁緩緩蹲下。

  他坐在房內亮光中,我縮在房外的暗幽裡。

  抱著小腿,我將下巴頂在膝蓋窩上,沉醉地聆聽他彈奏的音樂。

  低淺柔回的琴聲從他指尖流泄,在音階的起伏轉折間,衍化成一種濃稠的情調

  他的心思,也融在這琴聲的情調裡?

  心底的忐忑擴散蔓延,我感到一陣失措和恐慌。

  和下樓時的腳步一樣,無聲地、悄俏地,我像流動的空氣,靜靜離開他的家,踏進深暗的夜裡。

  踏出德布西的「月光」。

  第八章

  傳言乘著夏天的南風,吹呀吹,吹到我身上。

  聽說杜聰明喜歡顏皓,喜歡得要死。

  聽說杜聰明就是曾經從中破壞顏皓和朱麗詩感情進展的禍首,不過沒有成功。

  聽說杜聰明被顏皓嚴詞拒絕過。

  再來,不是聽說,是大家都親眼目睹的事實——杜聰明受不了顏皓和朱麗詩共舞的刺激,在校慶舞會上當場哭得唏哩嘩啦!

  我成了全校的笑柄!

  可是很神奇的,我一點都不在乎,在那夜失控的宣洩後,掏空的眼淚反而洗開了眼界,有一部份的我變得淡然,也變得堅強。正如古若愚所言,我覺得自己看開了,別人怎麼笑我已無所謂,反正臉丟得再大也不過就這樣;而對顏皓,我也覺得不那麼在乎,不那麼難受了。

  感情本來就不能勉強。

  對他的單戀,就隨著南風,吹散了吧!

  不過他好像看不開,一見到我,遠遠地就躲,生怕我又有什麼驚人之舉,而他不知如何收拾。

  雖然我想對顏皓說聲抱歉,但我的道歉只怕給他更多困擾,也惹來更多流言,所以最後還是沒有行動,任他躲著我。

  反而是麗詩,她主動找我興師問罪。

  「那天舞會是怎麼回事?」她問,不待我解釋繼續說:「古若愚為什麼會陪你?我不知道你們認識。」

  我愣了下,沒想到她質問的會是這件事。

  「我們認不認識關你什麼事?」我冷冷地答。

  麗詩對我的回應很不滿意,她顯然不習慣面對自己平常的待人態度,睜著大眼瞪我。「你——你驕傲什麼!」

  我哪裡驕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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