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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歎了口氣,希亞拿起泛著水珠的冰水杯輕觸著自己發燙的臉頰,試圖讓雙頰降溫,接著輕啜一口冰水。

  這一陣子丁鴻開老愛乘機碰她、親她,一開始她還會義正詞嚴地教訓他,而他總是一副無辜的樣子,一有機會還是故態復萌,而她也漸漸習慣了丁鴻開的碰觸──就像接受情人的愛撫那樣自然。他們誰也沒說什麼,只是任由關係順勢發展下去,好像這會有結果似的,希亞皺著眉頭想。

  它看起來「是」會有結果,至少會是樁挺美麗的戀情,可是她總覺得怪怪的,不論她如何努力,她就是沒辦法認同他們的關係是建立在一個複雜微妙、隨時能夠喊停、沒有任何實質保障的基礎上。她並不是要求承諾甚至婚姻──現在談那些也太早了──可是複健師與病人、主人和雇員……

  「一塊錢買你現在想的東西。」丁鴻開從背後抱住希亞,湊過嘴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太廉價了,不賣。」希亞不太專心地回了他一吻。「吃過晚飯沒有?」

  「還沒,不過還不餓。今天教小朋友捕魚歌,大概是吃魚吃飽了。」說著丁鴻開自己拉張椅子在她身邊坐下。

  複健期間,他還是去晶晶夫婦的舞坊教小朋友跳舞,況且那對丁鴻開來說還有另一層意義,教舞時「刹那間的知覺」出現的頻率變多,是他現在僅能獲得的進展。

  希亞淡淡地笑了笑,伸手撥開黏在他汗濕額頭上的一綹頭髮,「不要太累了。你的腿還受得了嗎?是不是又走路回來了?」

  「我還巴不得它會酸會痛呢!」丁鴻開的笑容裡夾著幾許黯然,讓希亞也跟著隱去了笑。

  他見狀立刻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好好好,不自憐、不自卑,我很有自信,我一定會得到美麗的艾希亞小姐!」

  「你在胡說些什麼!」希亞作勢要打他。

  「嘿!別動粗嘛!」丁鴻開邊閃躲邊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喔!」

  「什麼好消息?」希亞湊過頭去聽,冷不防又被偷了個香。

  他洋洋得意地看她紅著臉瞪他,接著語氣鎮定地說:「我的右腿今天又能動了。」

  希亞聞言,神情激動地抓著他的手問:「什麼時候?動了多久?快告訴我!」

  「做熱身運動的時候,我想也不想地劈了腿,一點困難都沒有,坐到地上還感覺到右腿的筋被拉住了。可是當我一意識到就不見了,害我費了好大的勁還找人幫忙才又站起來。」

  希亞揚揚嘴角,摟著丁鴻開的腰,在他額頭輕吻了一下,「我說過,你一定會痊癒的。」

  「等我痊癒了,第一件事就是抱你坐在我腿上。」他認真地盯著希亞,深邃的黑眸隱含了無限情意。「秤秤你究竟有多重!」所有浪漫氣息瞬間消失,丁鴻開爆笑出聲。

  希亞趁他樂不可支時用力踢了他一腳──當然是有知覺的左腿。

  丁鴻開痛得抱著腿哇哇大叫:「你這個殘忍的女人,還來迫害我僅剩的這條腿,難不成你想謀殺親夫啊!」

  希亞懶得理他了。丁鴻開最近老愛用這種像是玩笑又像是認真的話來逗她,搞得她哭笑不得,一顆心也被弄得七上八下的,都不曉得該怎麼想了。

  「嘿!生氣啦?」他笑著扳過她的臉問。

  「沒有。」希亞悶聲回道。

  「沒有就好,免得我又陷入夢魘中時沒人理我,任由我被糟蹋、蹂躪……」丁鴻開在一旁故作哀怨地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你又作噩夢了是不是?」希亞的注意力一下被拉了回來。

  「沒有。」他搖搖頭,神情坦然。「不管如何,終究是要面對的,我不想因為懼怕而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他的語氣平靜,再也不復見往日的無措與驚恐。

  「別想了,或許那個夢魘就這樣永遠離開了也說不定。」希亞安慰道。

  「不,一切得有個了結,我能感覺到。」丁鴻開很確定。

  兩人沉默了半晌,對此種狀況無話可說。

  「希亞,」他決定換個話題,「我打算要總公司把我車禍前策畫的舞碼,所有的相關資料送到臺灣來。」

  「為什麼?」

  「也該是我振作起來的時候了。雖然回到舞臺跳舞的日子遙遙無期,我卻沒必要這樣空白地一天過一天,我有腦有手,能想能寫。這場舞只剩一些細節和背景音樂沒弄好,我想要把它完成;也許這才是對洛克和安姬最好的補償。」

  「你能早這樣想就好了,丁鴻開。」希亞用力握著他的手,算是對他無言的支持。

  丁鴻開突然輕笑了起來,讓她看得一頭霧水。

  「我說了什麼好笑的事嗎?」

  「沒……沒事。」丁鴻開先止住笑,「希亞,你叫我什麼?」

  「丁鴻開呀!」這樣叫有什麼不對?

  他又笑了,「你有時候不是這樣叫的。」

  「對啊,有時候我叫你阿開嘛!」這也好笑?

  「只有特定的時候。」

  「是嗎?我怎麼不知道?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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