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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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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病人配合所有複健的程序治療,以他的年齡和身體狀況來看,要恢復絕對不是難事。我記得MTC有自己專屬的舞者複健師群,而且都相當優秀,不是嗎?」 米契爾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指著那份檔案說:「你看看最後幾頁。」 希亞依言翻到檔案最後,那是一連串的工作記錄,而且很明顯是由複健師所寫的。她約略瀏覽了一下:四月五號,患者拒絕醫師規定的餐飲而自行外出用餐,並錯過複健運動時間歸返。四月二十三日,患者整日外出,完全無法進行複健。四月二十五日,患者相當合作,整日配合複健,但只依其個人喜好選擇活動。四月二十八日,患者對複健師惡言相向。接下來是五月,工作記錄換了另一個人的筆跡,先前的過程重複一遍。再來則是六月,內容與前兩個月大同小異。哇塞!一份記錄便換了三種不同的筆跡! 「為什麼沒有七月的?」希亞笑著抬頭問米契爾。 「從這份工作記錄看來,想必你應該知道阿開是一個什麼樣的病人了。」米契爾苦笑道。「他趕跑了所有我能找到最好的複健師,拒絕對他的腿做任何努力。至於七月……」米契爾搖搖頭,「我們還沒想到該對他怎麼辦,所以只好放牛吃草。」 「後來你們想到了我?」 「你是現在唯一能解開他心結的複健師了。」 「他有什麼心結?你們為什麼這麼有把握我能解開?」希亞的興趣被勾起來了。 「不,我們沒有把握,但也只有試試。記得車禍中被撞死的那一對舞者嗎?」 「那就是丁鴻開的心結?」 「沒錯。阿開認為他們是他害死的。出事的那條路並不是他們預定要走的。阿開趕著到記者會上宣佈他找到了兩個最佳舞者──就是他們兩個,才會為了避開交通尖峰時段繞道走遠路,結果出了車禍。兩個新人死了,阿開認為自己不該活著,廢了一條腿,他覺得是罪有應得。」 「我只是個複健師,不是心理醫師。」希亞明白指出這個事實。 「我所告訴你的,正是心理醫師的診斷。但阿開拒絕心理治療,他很清楚自己的情況,而他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 「恕我直言,我認為每個人都有自由選擇他要的生活方式,丁鴻開也一樣。」希亞向來尊重別人的自我選擇。 「他不是在生活,他根本是在糟蹋生命!」米契爾不自覺地把音量放大,「心情不好就三天不吃飯,高興的時候睜著眼睛等好幾個日升日落,那不叫生活!」 「你們真的認為我能救得回一個心已經死的人?」希亞懷疑自己能力的極限。 「Asia,我們知道你的名氣從何而來。」米契爾恢復了理智冷靜的語調。 基本上,複健是一項亟須病人高度配合的工作,而要病人乖乖合作,能不能掌握他們的心理是非常重要的一點。 也許因為曾經是個舞者,加上大學時因為興趣修過幾堂心理學,希亞瞭解一個受傷的舞者所需要的空間和安撫,以及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和他溝通,用什麼方向引導他自願接受複健。 希亞第一個成功的例子,是她的高中同學何安美。當時安美在美國一趟芭蕾舞巡迴公演中,因一個下躍動作失誤,左腳踝嚴重扭傷,並拉傷附近的肌肉。安美拒絕所有複健師的幫助,自己又伸又拉的想迅速恢復正常,整天痛得哇哇叫,心疼的何媽媽只好要希亞去勸勸她。 希亞勸服了安美,陪她全程做完複健,並且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症。之後安美又把她介紹給幾個同樣無法接受一般複健的舞者,漸漸的,希亞的名氣就在舞蹈界傳開了。 當這些幫忙性質的工作,開始占去希亞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時,她開始試著以價制量,沒想到來找她複健的舞者有增無減。幾經權衡之下,希亞辭去了醫院的工作,專心做一個舞者複健師,但是她接的每一個Case都是心神體力和智力的大考驗。 「好吧,我願意試試。」希亞沒有考慮很久,決定接下丁鴻開這個病人。 「謝謝你,Asia。」米契爾僵硬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他起身用力地和希亞握手,「真的十分感謝你。阿開是舞壇難得出現的奇才,全公司都希望他不要就此斷送前程,否則將是藝術界的一大損傷。我以一個他的長輩和朋友的身分,更希望阿開能重新站起來。」 「我得先說清楚,我只答應試試,能不能使他完全複元,我不敢保證。」希亞把醜話先說在前頭,她很清楚這回她要救的不止是個受傷的舞者,而是個失了心的人,這絕對是一場硬仗。 「我們不求他完全恢復甚至回到舞臺,我們只希望他至少活得像個『人』,至少願意接受複健,這樣也就夠了。」米契爾誠心地說。 「對了,價錢上我得苛刻一點喔!」希亞換回頑皮的語氣,想讓氣氛輕鬆一點,「畢竟你們把我從普羅旺斯的天堂挖出來,丟給我這麼困難的挑戰,是該多給點補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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