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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對不起!林大哥,白石喝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歉然點頭,她轉向一直瞠目結舌的李元,「李大哥,麻煩你扶白石上車。」

  「好!」李元應聲上前,竟不敢去看她蒼白卻莊嚴的神情。

  「愔愔,我送你。」送出門,旋姬猶豫一下,還是說出口,「愔愔,我很喜歡你。用你們中原的說法。就是那個什麼『一見如故』!但我得告訴你,我愛唯文,愛得快瘋了……不管他愛不愛我,我都不會放棄。即使對手是你,我也決不讓步。」

  露出笑容,林愔愔回頭看了看趴在車窗上的杜白石。她低語:「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心裡也有一個不願意放棄的人。」

  旋姬看過去,「是他嗎?」

  含笑點頭,林愔愔握住她的手,「好好把握你手中的幸福吧!」

  「你也一樣呀!」旋姬笑著,滿懷欣喜。

  「我……」回首望著杜白石,她悠悠一笑,「我——會的!」

  馬車緩緩行馳在長街上。月華滿,雪無聲。

  林愔愔伸出手接住飄飛的雪花,卻見它轉眼化做水滴。她幽幽一笑,看向杜白石的背影。

  「你看夠了嗎?」杜白石回過頭,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林愔愔淡淡一笑,「原來你沒有喝醉。」

  「這二十幾年,我每天都醉臥酒鄉,這麼一點又算什麼呢?」

  「這麼說……你剛才的話也不是醉話了?」林愔愔望著他,淒清如雪。

  「一個男人若是連生氣都不會了,那就真的無可救藥了!」

  「我早就該知道了。」林愔愔苦笑,「其實,我在你心裡什麼都不是。你怎麼可能為了我而對林大哥說那樣過分的話呢?」

  看她一眼,杜白石沒有說話。

  林愔愔望著飛雪,臉上仍是那抹淡淡的笑。

  杜白石望著她柔和的側影,忽然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平靜。只是靜靜地坐著,他卻奇異地安心。「我需要唯文的幫助。」他笑,清楚她會是最好的聽眾,「現在,朝中分為兩派勢力,一派以楊國忠為首,一派則以李林甫為首。而我、唯文、李元是他們兩派急招攬的對象……哼!像他們那樣只會禍國殃民、危害社稷江山的人,根本就是大唐的害蟲!

  「雖然現在,我不得已要奉承迎合他們,但早晚有一天,我要清除害蟲。再還大唐一個太平盛世廣他揚眉一笑,志得意滿。探出頭,他對著蒼穹,漫天飛雪大叫:「我要叫飛雪停止……」

  林愔愔望著他,笑意漸深。

  好大的氣魄,好高的志向!這時的他與一月前陰鬱頹靡的他判若兩人。

  雖然他從未說,甚至極力掩飾了,但她知道老太爺的死對他的打擊很大。其實不管他有多恨老太爺,但這麼多年下來,老太爺卻一直是他生活的重心。而現在,他已找到生活真正的意義。

  她呢?她生活的意義是什麼?茫然望去,惟見明月清冷,飛雪飄飄。

  春天就要來了,林愔愔的心卻日漸冰冷。

  或許,她真的永遠無法得到他的心,即使他收了心,不再放蕩風流,但他的心卻依舊不在她身上。

  在他的眼裡心裡,她可能只是一個模糊的無關緊要的影子。這樣一個可有可無的影子,他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她果然還在那裡!

  杜白石自書案抬頭望去。不禁歎息。

  那女人要凍死嗎?即使盼春歸,也不必天天坐在那兒等吧!

  他皺眉,卻沒有打算叫她回房。他從來都不打算干涉她的私事,就像她永遠只是安靜地望著他一樣。

  安靜!他的妻永遠都是那安安靜靜的樣子,一如她的名字。只有一次,當他因李林甫垮臺興高采烈地議論朝政,進而指責美色禍國時,她不再安靜,淡淡地說了一句:「一個女人,全心全意愛著她的男人,有什麼過錯呢?錯的只是那些奢侈好色、狂妄自大、昏庸無能的男人罷了!」

  一句話讓杜白石愣了好幾天,他從未想到他安靜得令人忽視的妻也會說出這樣驚人的話!或許,他就從來都沒有看明白過她……

  他不懂她的心,也不想懂。

  眺望遠處飛翹的屋簷,聽風過時叮噹作響的風鈴聲,她的心湧起難以壓抑的渴望。

  她不喜歡這樣漫長的等待,她不再滿足這樣被囚於小小的牢籠,她渴望外面廣闊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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