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鴻雁 > 無語問情天 | 上頁 下頁


  「不答應?」他好像聽了一個大笑話,「你不是一向自我標榜為一個賢淑柔順、以夫為天的好妻子嗎?怎麼今天倒改了性子了?」

  「因為要做一個讓你滿意的好妻子太難了!」她淒然苦笑,「我不得不承認我沒有那麼聰明,沒有那麼能幹,更沒有那麼柔順。我不可能做到無動於衷、毫不在意,因為我也只是一個平凡的有感情、有欲望的女人……」

  她傾盡全部勇氣對他剖白,卻只得到他的揮手而笑。「你不答應也沒有關係,犯不著長篇大論的讓我聽著發暈。反正我來這兒也不是征得你的同意,不過是知會一聲罷了。」

  「是嗎?」她悠然道,「其實你心裡也有數,如果我不點頭,老太爺是絕不容你納妾的。」

  杜白石搖頭,斜靠在梳粧檯上。「你說得不錯,杜家是老頭子說了算。但你也該知道我的事老頭子是管不了的。只要我想,別說是納一妾,就是十個八個的也不在話下。」

  半側了身,她把所有心痛的表情細細收斂。「你想娶——個兩個、十個八個那都可以,但只怕老太爺是絕不肯讓她們進杜家大門的。若你肯在外面金屋藏嬌倒也沒問題,但那樣老太爺倒是眼不見心為淨,連一點兒火氣都沒有了。」

  目光一閃,他終於是笑不出了。「我不得不再說一次——你的確是很聰明呵,娘子!」

  她的笑澀澀的,「如果我真的聰明,就不會有痛苦了。」只有世上最聰明的人才會有可斷情絲的慧劍。

  她的淒傷,杜白石沒有聽出,或壓根就聽不出,又或是聽出卻故作聽不出。反正,他只笑著看她。「你到底知道我多少事兒?」

  「知道得不多,但也不算少。至少可讓我知道如何面對你的逼迫。」對他的瞭解就是她手中的籌碼,以此一博來贏取他的愛。這可能是生性子和無求的她今生惟一的爭鬥吧?

  「逼迫!現在到底是誰在逼迫誰呀?」他猛地拉住她的發,迫她的臉向後仰起,「你想不想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逼迫?相公我是很樂意示範給你看的……」對上一雙悲傷卻無懼的眼,他微怔,終於放開了手,「看來你不止是聰明,還很有膽量呢!」

  發根、脖頸都在痛,她卻只淡淡一笑,「不是妾身膽量大,不過是知道相公絕不是那種會打女人的男人。」

  「是嗎?你這樣認為?」杜白石漫不經心地道,「老太爺到底是怎麼吩咐你的?裝可憐扮委屈不成就來強硬的,反正我又不能真的休了你。只要你得到了我的心,再來勸我來個什麼狗屁的一笑泯恩仇,就皆大歡喜了對嗎?」

  哀然一笑,她無力地歎息:「為什麼你從來都不相信我?難道你真的沒有自信會令一個女人真心誠實意地愛上你嗎?」

  「真心實意地愛上我?你是想暗示說你愛我?」杜白石冷笑,犀利地道,「為什麼愛我?愛我什麼?」

  「那一首《將進酒》,那燃著火焰的目光……」她喃喃自語,他卻聽得含糊不清。瞥一眼他迷蒙的眼,她苦笑,「愛就愛了,哪兒來的什麼目的?」可能是許久前的那遙遙一眼,便已種下今生的糾纏。

  不耐地皺了皺眉,杜白石冷冷道:「你聽好了,我已經決定的事是不會改變的。你最好親口去對老頭子講清楚,要不然——」

  她婉然一笑,溫言道:「要不然——怎樣?難道相公現在不是在逼迫愔愔嗎?」

  他冷哼一聲,只道:「你也是個聰明人,事情自己看著辦好了……」拂袖而去,他在門前忽回頭道:「忘了知會娘子一聲,從今夜起為夫便搬去西跨院與伊春兒比鄰相居,也好了慰相思之苦……」

  他笑著離去,瞬間瓦解了她強裝出的精悍。緩緩伏下,木幾的絲絲涼意緊緊地貼著面頰,惟一熱的是她未曾拭去的淚。她是真的付出一顆真心只求他的愛呀,難道這也是窮其一生都無法達成的奢求嗎?

  一早,杜老太爺就召了她去,只問她是否要把那伊春兒逐出杜家。她知道老太爺是為她好,卻只搖頭而笑。說到底,伊春兒也不過是個苦命女子,又何苦為了奉與她無關的仇恨爭鬥而讓她捲入更深的痛苦風暴呢?

  老太爺歎息,只說了一句:「自己小心了。」

  她知道老太爺的意思。就是紅紗也不止一次對她說過: 「那女人出身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本性……」

  「吃了虧哭時不要說我沒提醒過你!」

  他們的話她都聽在耳裡,但轉眼就忘了。其實是她故意不記得。伊春兒那個人,即便是明知道她並不似她外表那樣單純可愛,但對著她時卻絕不會覺得有一絲的討厭。林愔愔真的是沒見過哪個女人像她這般八面玲瓏,長袖善舞,只怕就連木魚石佛都會被她那張可說得天花亂墜的嘴給打動了。

  「姐姐,看來這次你又要輸了。」

  聞言細看,果是又被她吃了大片的棋子。林愔惜只微笑,對勝負輸贏全不放在心上。

  伊春兒卻笑得得意,嬌滴滴地道:「勝負乃兵家常事,姐姐莫放在心上。」

  林愔愔一笑,未曾說話。

  緩步而來的紅紗已冷冷道:「一盤棋倒算不得什麼,就怕你有心要爭的不止這一盤棋而已。」

  巧目倩兮,伊春兒是知道這平時冷漠,但說起話來卻像是刀子的丫頭是個難惹的主兒,但她伊春兒又何曾是盞省油的燈呢?當下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委委屈屈地道:「春兒不明白紅紗姐姐的話是什麼意思。」

  「不明白什麼意思?」紅紗冷笑道,「大家都是女人,我很清楚你心裡想的是什麼,你又何必還假惺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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