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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溫琢微微笑了下,也坐在他的身邊,「現在你不用再說什麼秦珩討厭教練之類的理由的,說你自己真正的想法,如果是我能夠認同的理由,那我就不再纏著你。

  「為什麼不說話?其實你既然喜歡打架,喜歡動不動就對人說決個勝負,那為什麼不站在賽場上與對手堂堂正正地決出勝負呢?」

  「你那麼認為嗎?」嘴角泛上嘲弄的笑意,薑昱冷冰冰地開口:「說什麼勝負?說笑,又不是武俠小說,這世上早就不流行英雄俠士了。我打架只是因為喜歡聽到別人因為疼痛而發出的慘叫、哭泣而已……溫琢,我很享受拳頭打在人身上時所產生的快感呢!」

  「啊!是那樣嗎?」看他半晌,溫琢忽然輕聲說了一句,沉默片刻後又笑了,「雖然你這樣說,可是我還是不能相信一個那麼關心朋友的人會真的視暴力為一種享受。或許……」她低下頭自言自語,「在發洩對社會的不滿,證明自己的存在感,又或者想借此引起疏於照顧自己的父母的重視……」

  「你在說什麼鬼話?!」轉過頭一聲暴喝,看看溫琢認真的表情,薑昱掉過頭去,哼了一聲,「耍我嗎?」

  「怎麼會呢?真是的,居然說了奇怪的話……嗯,看來不知不覺中受了莎莎的影響。」揮了揮手,溫琢賠著笑,「別放在心上哦!也是,又不是連續劇,怎麼會有那種情節嘛!」

  瞥她一眼,薑昱惡聲惡氣地說:「別露出那種笑,像個傻瓜似的。」

  「啊!」皺起眉,溫琢忍不住看一眼背對著他們的秦珩,深有感觸地歎息:「說話刻薄的男生比愛嘮叨的女生更讓人討厭。」

  看她一眼,難得的沒有反駁。薑昱沉默著低下頭看著地面。

  臺階下的某個角落大概有一個蟻穴吧?所以才會聚集了這麼多的螞蟻。看似雜亂無章的行動,其實卻是井然有序。成行成列地在某個強壯的工蟻帶領下沿著已定的軌道。人,也是如此吧?

  他從一出生,就已經註定要在父母的牽引下去走一條他們已經鋪設好的道路。被規劃好的人生道路,因為早就已經知道前面將要看到怎樣的風景,便失去原本該有的新奇與熱情。他就像一輛永遠不會出軌的火車,在特定的軌道上駛向終點,無法回頭。

  這樣的人生,在他眼裡乏味無趣。或許,溫琢說得不錯,他之所以打架,不過是在進行一場無聊而且毫無用處的反抗運動。

  十指交叉,抵著下頜上。薑昱忽然笑起來,笑容是無法說清的惆悵。

  年少時,或許有許多事情我們無法明白,但我們卻擁有最純粹毫無掩飾的情感。不論是喜悅、悲傷、哀愁,永遠都表達出最真實的感覺。哪怕引起情緒波動的事在大眾眼中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喂!螞蟻很好看嗎?」仰起臉,溫琢把目光從密密麻麻的螞蟻上移到薑昱身上。想了想,忽然問:「你想不想聽聽我喜歡『跆拳道』的理由?可別說什麼不感興趣,煩人討厭的話,我可是會很生氣的哦!」

  目光一轉,薑昱看著一臉認真的溫琢,撇了下嘴角作為回答。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啦!」陷入回憶的少女,眼中明明映入眼前的一切,眼神卻茫然得似乎在望著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跟著我爸學習『跆拳道』,按我爸的說法,我是剛學會走路就開始練習踢腳。或許,就因為這樣,所以我記憶中所有關於爸爸的回憶都和『跆拳道』有關係。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曾經很討厭、想放棄過『跆拳道』,因為覺得練習佔用了太多的時間,更讓我像個男生多過像女生,害我都沒辦法和朋友一起玩,所以就整天對著老爸嚷嚷要放棄,再也不要進道場去練習了。那時候,我老爸只是看著我,然後笑著對我說:『如果站在道場門前,心中卻有所猶豫、遲疑、厭惡時,就不要強迫自己走進去,可如果你在別的地方卻一直想著道場,想著練習的時候,也不要勉強自己去忘記。』我爸說得不錯,很多事情並不是你想要怎麼做就一定會做到的,讓身體臣服的是心靈。

  「我沒有辦法放棄,就算是三年半前老爸去世,我發誓要考進三中去見他的對手時也一樣。那時候我以為自己可以什麼都忘記,只要專注在學習上就可以了。可那半年時間真覺得像是生活在一場不真實的噩夢裡。恍惚、混亂、沒有精神……在中考前的一個星期,我跑到道場,在黑暗中一個人拳打腳踢,發了瘋著了魔似的,一直到筋疲力盡倒在地板上才停止。身體很累,可奇妙地覺得從沒有過如此的輕鬆、清醒……

  「薑昱,我不能放棄『跆拳道』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這是我和爸爸之間唯一的聯繫,更因為它可以令我忘記一切的煩惱與憂愁。當我站在道場上揮拳踢腳時,仿佛可以成為另一個自己,不是那個會為分數成績不理想、與朋友爭執、被老師斥責、為未來迷茫這些事情而煩惱的溫琢,而是另一個全新的、堅強得覺得自己可以戰勝一切的溫琢。而我,喜歡這個溫琢。」

  「是嗎?」淡淡地應了一聲,薑昱低著頭,沒有去看她。

  「是。」站起身,不淑女地伸著懶腰。她用熾熱的目光望著薑昱,「明天我在學校等你和秦珩。等你們一起體驗我所感受到的一切……喂!秦珩,你也聽到了吧!明天不要遲到哦!」

  「又在自說自話了!」薑昱皺著眉頭看著溫琢蹦蹦跳跳的背影,轉頭看仍然背對著他的秦珩,「你說是不是?誰想參加什麼『跆拳道』部呢?」目光定在秦珩的背影上,他發覺自己的聲音似乎透出不確定的遲疑與迷茫,不禁提高了聲音:「喂,你也是這麼想的吧?是吧?一定是的……誰會想呢!」

  許莎莎很後悔自己把走廊的窗戶擦得這麼乾淨。或許,佈滿灰塵看起來模糊不清的玻璃在眼下情形對她更為有利吧?至少,在窺視窗外情形的時候不會與外面那些人面面相覷,像個傻瓜一樣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來。

  現在,她有一種感覺,覺得自己好像是某只被頑皮孩子放在放大鏡下的螞蟻,隨時都有可能被聚集一點的陽光燒死。看來,她真的是沒有當明星、成為眾人聚集點的潛質。光是外面那幾十個人的目光都受不了快要發瘋了,何況幾千幾萬人的目光呢?

  「站在對面的那幾個男的是田徑隊的,好像平時就對四人幫不太滿意似的。旁邊那兩個是籃球隊的,曾經幾次勸說四人幫加入社團的,還有那邊樹下的女生百分之百是跟著林雪意來的……」睨著身邊泰然自若的溫琢,許莎莎真的沒有辦法再解說下去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啊?我可是照你的意思發短信給我認識的所有同學說今天四人幫會加入『跆拳道』部了,還有外面那些人呀,我不知道他們怎麼都跑到這兒來了,可明顯他們都是在等著看戲的嘛!如果今天主角不出現的話,可不只是你會成為光明的笑話,就連我這個本應該置身事外的無辜者都休想再有臉面在光明呆下去了。」

  「一臉愁容會有損你的美麗哦!」看著下意識地去撫摸臉頰的許莎莎,溫琢示意她向裡看,「學學沈遙,你會自在許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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