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鴻雁 > 情弦五十 | 上頁 下頁 |
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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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針刺入指中,鮮血沁出,曹錦瑟卻毫無反應,只怔怔地看著楊金英半是羞怯半含喜的笑意,「你說你喜歡的是墨窸?」 「是……呀!娘娘受傷了!」楊金英慌得起身,卻被曹錦瑟抓住手,「我沒事!」忍不住的酸氣上湧,她一陣噁心。月事已過一月,雖未傳召太醫,但她已心知肚明。那一夜的預感並沒有錯,她果如願得到了他的骨血——他與她愛的結晶!或許,她與他今生無法結緣,但畢竟她已擁有了他與她共有的孩子。 曹錦瑟撫著小腹,唇邊溢出甜蜜的笑,方才的不悅、嫉妒之意一掃而空,「你很喜歡墨窸?」 楊金英低頭,含羞而笑,「雖然他從沒與我單獨相處,更沒對我說過什麼,甚至連看都沒多看我一眼,但我就是忍不住要想他、念他……這或許就是喜歡吧?!」 目光閃爍,曹錦瑟的心裡突然閃過連她自己都覺得荒唐可笑的念頭。或許,她可借此機會將墨窸重新拉回她的身邊。 「錦瑟。」珠簾半卷,現出朱厚熜興沖沖的笑臉。 「熄。」曹錦瑟微笑,正欲起身,卻被他壓回榻上。 「莫動,仔細動了胎氣。」 「我哪有那麼嬌氣呢。」曹錦瑟掩面而笑,藏起所有的愧疚與不安。是她自私,是她無恥,但只要想到腹中胎兒是她千辛萬苦才得到的他的骨血,就什麼都不顧了。抬頭看著雀躍非常的朱厚熜,她不覺咬著唇,「今個兒怎麼這麼早下朝了?」 神情一黯,朱厚熜揚眉道,「懶得聽那些混賬在殿上爭吵,無趣得很。」 「又是夏言與嚴嵩?」曹錦瑟道:「著朝中有一個忠心為皇上著想的人,皇上就可少些煩惱了。」 「忠心!」朱厚熜冷笑,「那些個老奸巨滑的混賬東西,哪個不是說自己對朕忠心耿耿呢?『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哼!大話人人都會說,其實還不都是先為自己考慮!」一聲長歎,他道:「可惜墨窸不肯回京。」 「皇上怎知墨將軍不肯回京?」 「上次在昌平,無論朕怎麼說他都不肯回來,只說過慣了閉雲野鶴的生活,怕無法適應京中爭鬥了!」雖說食君俸祿為君分憂是情理中事,但他卻不忍下詔逼他回京。 曹錦瑟微笑,眼波流轉盡是慧黠,「既然皇上不願強迫墨將軍,那就不如讓錦瑟為皇上想個好法子吧!」 「什麼法子?」朱厚熜笑了,「告訴我,你又想要什麼花招了?」 「皇上的話好傷人呢!」做作的嬌嗔讓她自己都覺得肉麻得虛偽。她真的再也無法回復從前的那個小宮女了。但為了得到她所想要的,變得再壞,她也不悔…… 朱厚熜大笑出聲,揉了揉她披散的發,「有什麼話儘管說好了,真是看不慣你這副樣子。」 揚眉淺笑,曹錦瑟扭頭看他,「我還以為你是喜歡的呢!」 「傻話!宮裡這樣的女人還不夠多嗎?」撩起她的發,朱厚熜的目光柔柔的,「難道還看不膩嗎?」 垂下頭,曹錦瑟淡淡地道:「其實,我的方法很簡單。俗話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只要皇上為墨將軍定一門親事,還怕他不回京嗎?」 「親事?」朱厚熜笑了,「他連相國之女都看不上,我還上哪兒給他找女人呀?」 「錦瑟不信他真要孤老終身。」揚起眉,心裡卻禁不住泛上一絲絲的甜蜜。 「也是!不知墨卿的新娘是哪位小姐?」 「皇上覺得金英怎麼樣?」看他面露難色,曹錦瑟揚眉問:「皇上覺得不好嗎?」 皺眉苦笑,朱厚熜遲疑地道:「她不過是個婢女……」 「婢女!婢女怎麼了?錦瑟不也是婢女嗎?」抬頭看他,曹錦瑟抿緊唇,「原來,原來皇上一直在嫌錦瑟出身低微……」 「怎麼會呢?」拉住她的手,朱厚熜急急地道:「我從來都沒那麼想過!」 「那就好!」揚起明媚的笑臉,她挽住他的手臂,「那麼這件事就交給錦瑟辦好了!」不管怎樣,她就要墨窸回到她的身邊。 五月,翠陽嶺上桃花落盡,枝頭已綴滿青澀的果實。 許久,兩人不曾再說過一句話,只是緩行于林中。終回頭看他,仍是燦爛的笑容。曹錦瑟慢條斯理地道:「或許,你有一千個、一萬個不回京城的理由,但卻也有一個你必須回京的理由!」不理他的掙扎,拉過他粗大的手掌,輕輕放在腹上,溫暖的觸感是令人酸楚的心動。她深深吸氣,緩緩地道:「你應該可以感覺到這裡正孕育著的生命流動著與你我相同的血液……」看他受驚地抽手,她的唇微揚,帶出淡淡的嘲弄,「宮中向來多事,難道你真的放心我們母子二人孤單單地任人欺淩嗎?!」 踉蹌後退,扶住身後的樹幹,墨窸看著她,「所以,你逼我回京娶楊金英?你真的忍心就這樣毀了一個無辜的少女嗎?」 「無辜?難道我就不無辜嗎?」逼近他,曹錦瑟冷冷地道;「何況,我不過是完成她的心願,助她嫁給自己最喜歡的人,何談一個『毀』字?!」自私,就是人類最醜陋、最邪惡的根源吧?! 「可是——我不愛她!我無法給她幸福……」哀傷地望著她狡黠的面容,他突然覺得有些陌生。是他與皇上聯手將單純善良的她逼成一個自私自利的瘋狂女人?「跟我走!」他突兀地抓住她的手,喊出藏在心底的話。 身子一震,曹錦瑟的笑隱在唇邊,淒傷的目光,顫抖地唇欲言又止,轉望林外影影幢幢,那是奉皇命來保護她的御林軍,「你以為我們逃得掉嗎?」 相比之下,皇上的關愛或許才是她最大的牽絆,「我想要這個孩子平平安安地出世……」她幽幽苦笑,沒有把心底最深的話說出來。這是他給她最珍貴的寶貝呀! 墨窸怔怔地看她許久,終於問出最想知道的事:「你真的可以忍受我去愛另外一個女人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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