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竅(18)_鴻雁

十八

　　「對我而言，諾言和責任就是愛！」他的眼神堅決而執著。

　　「那麼你的心、你的感覺呢？」她緊緊盯著他的眼，不肯移開探究的目光。

　　楚孤雲深深望她一眼，緩緩後退。「那並不重要。」

　　「不重要？！難道你是木頭人沒心沒感覺嗎？」方依柔大叫，卻沒有得到回應。他的身影漸漸淡出她的視線。只留下無邊的黑暗與孤寂。

　　為什麼會是這樣？！為什麼和她想的完全不同？

　　黑暗中，她木然而立。任無力感襲上心頭……

　　好靜呀！這夜寂靜如斯，黑暗如斯，仿佛天地間也只剩下她一個人。總是這樣——從她懂事就品到的孤獨與寂寞。哪怕她再渴求別人的愛護與關懷，卻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即使是那些蒼蠅一樣圍著她，趕也趕不走的男人，也不過是貪戀她的美色罷了！有誰曾如他般真正看透她的心？

　　仗著一具美麗的皮囊，如花的錦瑟年華，她周旋于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嬌媚的笑，甜膩的話，無需過多的付出，已足以讓那些自以為是的男人在她面前垮下一張冷硬的面孔，巴不得把心都掏給她。在滿脹的虛榮心與得意感中，她何曾想過自己也會有觸礁的一日。然而楚孤雲，這看來溫文爾雅、內斂而溫厚的男子，即便是被她惹怒也不曾真個暴跳如雷的老實人呵！怎硬得下心腸來拒絕她呢？

　　對鏡輕撫嬌嫩的面額，她的心鬱著一口悶氣。

　　她的如花容顏何曾有過一絲衰老？！為何卻擦不起他半絲情意？

　　不！不！這鏡中的是誰？！她方依柔何曾有過這樣一雙無助哀淒的眼？為何無助？為何淒傷？她是方依柔呀！是那個永不言敗的方依柔呀！

　　她憤憤地推開窗。用力地將鏡子扔出。看黃燦燦的光一閃即逝，如墜落的流星。

　　——她還未曾輸呀！

　　不經意地，一滴淚瑩然而落。她不曾輸嗎？她已輸了——不止輸了信心，更用了一顆真心……

　　真心？！原來她還有一顆真心可輸？！

　　她真是錯估了楚孤雲對責任的執著，也看輕了周綠姬善良溫婉的心。

　　周綠姬，那個帶著溫柔笑意，令她隱隱感動的女子。似曾相識，卻又完全陌生。她畢竟和姐姐不同呀！同樣是溫柔似水，卻是全然不同的兩種類型。一個心胸似海，溫柔的包容、諒解著一切，即使是受到傷害也毫無怨恨責怪之心；一個卻是咬牙把所有的悲傷痛苦積壓在心底，化作刺人的霜冰，總有一天會刺傷別人也刺傷她自己。

　　她可以逼出姐姐的憤怒仇恨，卻無法看到周綠姬似妒女悍婦的醜陋。人性本惡？！她現在卻第一次懷疑她堅信了十年的信條。

　　莫非她真的是個例外？不！還有一個楚孤雲要存心與她做伴呢！

　　第一次覺得這世上或許還有真、善、美。疑惑中有著惶恐與不安和那絲絲惆悵。可是，她並不想放過他們，就此成全他們的真善美。她方依柔要得到的豈會輕易放棄？就算得不到，毀滅他又何妨？！——毀滅！邪惡的念頭如惡魔突來潛入她心。倏忽之間，竟仿佛如重錘擊下，讓她的心沉沉地一痛……

　　真的真的——要毀滅他嗎？！

　　她頹然倒在地上。被潮水般突然湧上的哀淒緊緊包圍。

　　愛如潮

　　愛如潮，潮來潮去——匆匆、匆匆……還來不及反應，就已被緊緊包圍。困！困！困！如獸被困，再也無法反抗……

　　當陽光投入窗來。他睜開眼。意識到這將是一個新的開始。他不禁笑了，他將重拾平靜……

　　笑著笑著，他忽然有種鼻酸的感覺。

　　從今天起，他再也見不到她如花嬌顏，也聽不到她甜膩笑聲……

　　他歎息著，起身披上衣服走到窗前。便聽見一陣銀鈴的笑聲。無拘無束的笑帶著淡淡的輕浮與放蕩。

　　是她！在楚府只有她一個人有這樣的笑聲。

　　他猛地推開窗。看著花叢中豔紅的身姿，一時竟癡了。

　　她沒走！為什麼？在他把話說得那麼絕決後她竟然還留在楚府。

　　方依柔緩緩回頭。給他最明媚燦爛的笑。然後親親熱熱地喊著他的名字，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楚孤雲！」她笑著揮手，對著身邊的周綠姬道：「你看，我就說他今天一定起晚的。」

　　周綠姬點頭，笑容卻是苦澀。

　　原來她說的都是真的。她依然是在嫉妒！即使她想過要了斷情絲，與依柔誠心誠意地做朋友，卻仍無法克制心中洶湧的嫉妒。她畢竟不是一個聖人呀！

　　「楚孤雲！方依柔笑著，彩蝶般迎向他。

　　「你為什麼還在這兒？」楚孤雲壓低了聲音，「我不是都和你講得清清楚楚了嗎？」

　　「你的話我是記得清楚了。可是，我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講過離開呢？」瞥他一眼，方依柔低笑，「難道你真的那麼希望我離開？」

　　「我寧願從沒見過你……」細如蚊蚋地自語，他揚眉，冷冷地看她。「這裡並不歡迎你。」

　　「怎麼會呢？楚伯母留我住下的。而且，我喜歡這裡的繁華熱鬧……尤其是喜歡住在這裡的你！」方依柔媚笑站在他耳邊低語，「不要這麼凶！我已經卸下盔甲，不打算再和你戰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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