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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你不要放在心上,這不是你的問題,」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的開口。「我從大學時期就認識裴醫師,她從來沒有接受過誰,所以這不是你的問題,而且這幾年她又變得這樣,我想更不可能談戀愛了。」

  「變得怎樣?」狄致奔皺起眉頭。

  「她以前雖然不是很外向,但至少不像現在這麼冷冰冰的,可是自從跟我開業以後,對人就變得越來越冷漠。」他很無奈地說。

  「為什麼?你對她做了什麼?」揚起眉,雙眼閃著殺氣。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什麼也沒做。」那股氣勢又回來了,邵仞軒急忙把話說清楚。「當獸醫跟電視和漫畫裡那種想像的工作不一樣,常常並不是有熱忱就可以救回生命,很多時候都很無奈的。」

  「有些時候帶進來的寵物明明生病了,飼主卻不見得願意花錢救它,有時候飼主願意花錢,卻又不夠配合,平白讓寵物受到更多痛苦。」他溫和的表情出現罕見的凝重。

  「有時候會有義工將被人惡意虐待的貓拘送進來,它們有的被十字弓射瞎、有的踏到陷阱,整只腳掌硬生生被夾斷、有的吃了人類放置的毒餌……它們都是流浪貓狗,血淋淋的被送到我們這裡,救是當然要救,但救了以後誰願意養?尤其受傷以後通常會有心理創傷,要找到好人家也不容易,多半只能靠義工收養。」他越講越沉重,狄致奔卻是聽得全身發冷。

  「而且這種案例並不是一兩次的個案,而是一直不斷發生、從沒有停過。更諷刺的是,連這種事情都有熱潮,最近流行的是拿橡皮筋套在狗的脖子或身體其他部位,然後隨著時間過去,橡皮筋會慢慢陷進肉裡,纏在肢體上,最後它們會因為血液無法循環而必須截肢,如果不幸纏在脖子上,食道或氣管被束緊切割,最後甚至會慢慢死去。」邵仞軒講得很感傷,「最悲哀的是,你知道這些狗是怎麼被套上橡皮筋的嗎?因為它們信任人、靠近人,所以才受傷。」

  聽到這麼殘酷的事,連他都想殺了那些人洩憤,更何況是必須親自處理這些傷口的裴醫師!狄致奔握緊了拳頭,怒氣取代原本的低潮。

  「她本來就很愛狗,在當獸醫以前,看到流浪狗都會去摸摸它們、喂它們吃東西,」邵仞軒忍不住歎了口氣。「可是現在,如果沒有把握可以帶回來醫治送人,她也不敢摸了,就怕那些狗誤信人類,再度受到傷害。」

  「這些事都沒辦法解決嗎?」這是一個他完全不能理解的世界,因此沒辦法冷靜做出分析。

  「如果你是指流浪狗的話,答案是不可能。」邵仞軒斬釘截鐵地宣佈。「狗市場的利益很龐大,從抓流浪狗的清潔隊到繁殖場的狗商都可以從它們身上賺錢,而臺灣人又愛趕流行跟著養名犬,不愛了就丟,根本就是個無限循環的體系,沒人解決得了。否則小吉怎麼會關在這裡,每天等人家帶它散步?它也是被棄養的啊。」

  小吉也是流浪狗?他雖然怕狗,但更不能理解把狗丟掉這種事,雖然自己也不能說多喜歡小吉,但是要把這麼小的小狗丟在街上,不管它的死活,他還真是做不到。

  「對不起,我講太多了。」邵仞軒發現離題太遠,連忙拉回來。「總之,裴醫師看太多這種事,已經不太信任人了,雖然她也常跟熱心的義工們接觸,可還是沒辦法突破心防,她已經受傷太深了。」

  狄致奔沉默了很久,說不出話來。

  跟他的女神所受的傷害比起來,沒有桃花運算什麼!被心愛的女人拒絕又算什麼!

  他一個大男人,怎麼能因這一點點小挫折就受傷!

  不行!他一定要證明給裴醫師看。

  他是可以被信任的!

  彷佛是預言一般,他還來不及二度告白,義工陳媽媽一通電話打來,便打亂了所有的節奏。

  「裴醫師,拜託你來幫忙,求求你……狗舍被人放火燒了,好多狗死了……還有一些我們救出來,可是……」陳媽媽在電話那頭哭得說不清楚,只是一直說著拜託的話。

  裴悅棠掛上電話,倏地刷白了臉。

  「裴醫師,發生什麼事了?」察覺不對勁,狄致奔輕聲問著。

  「狗舍被燒了。」冷靜下來!裴悅棠!你要儘快做出處理,不能亂。「邵醫師,狗舍發生火災,我現在跟狄致奔趕過去,診所就先拜託你跟阿照了。」

  「好,你先拿急救用品過去,」邵仞軒也是一臉緊張。「阿照,你去掛休診牌,等我處理完手上的畜患就會馬上趕過去,如果有什麼欠缺的物品再打電話告訴我。」

  得到邵仞軒的承諾,她隨即跟著狄致奔去拿可能用到的急救用品和藥物,一面打手機給陳媽媽,吩咐她如何緊急處理嚴重燒燙傷的狗兒,並問清楚傷犬的數量。

  狄致奔知道她焦急,也不多問,只是默默地跟著她拿了東西,迅速開車送她上山。

  一到達目的地,他就被眼前宛如煉獄般的景象嚇到。

  那天他辛苦修補的狗舍,如今已經燒得焦黑,幾個義工正在看顧傷勢較重的狗,至於傷勢較輕的,則窩在草叢邊低低哀嚎。

  「裴醫師,你終於來了……求求你,趕快救它們。」陳媽媽已是一個五十幾歲的婦人,也不知道是被煙熏的還是哭的,一雙眼睛紅腫不堪,其他幾個義工也是個個紅著眼,束手無策。

  冷靜下來的裴悅棠,此刻面無表情,開始一個個檢查傷犬的傷勢,花了幾分鐘簡單做了判斷,她沉痛地作出決定。

  「小黑、米魯、雙雙、小蛋、黃黃、杏子,都要安樂死。」她一說完,陳媽媽眼淚就掉了下來。

  「可是它們還有呼吸啊!求求你,救救它們好不好?」這裡的每一隻狗都是她的寶貝孩子,她死命拉著裴悅棠的手懇求著,「求求你,裴醫師。」

  「它們熬不過去,燒傷面積太大,就算現在搶救,也會因為細菌感染而死亡。」她不帶一絲感情的堅持。

  狄致奔看在眼裡,心好痛,因為知道她心裡比誰都難過,不應該再被苛責或折磨,於是他輕輕拉開陳媽媽,將她帶到一旁請義工安撫,很快又再回到裴悅棠的身邊,替她準備安樂死的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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