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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這樣虐待自己,你是想懲罰誰呢?」夏行森心疼她的脆弱,卻不願再讓她逃避。「你自己還是愛你的人?」

  「命運就是這樣安排,我沒得選擇。」孫念恩倔強地握緊拳頭,不讓內心的激動表露出來。「而且沒有什麼好不好,我在這裡——」

  「不用跟我解釋,你需要的是跟自己解釋。為什麼要抹煞你自己的存在?」夏行森打斷她。「況且,你真的沒得選擇嗎?」

  他的話語讓她微微一震。

  「明天早上我會去看阿年,如果你想跟老朋友說說話,早上六點半,在客廳等我。」

  你快樂嗎?你在懲罰誰?為什麼要抹煞你自己的存在……

  回到房裡,孫念恩覺得心口就要爆炸。

  夏行森說的每一句話,都像利刃刺在她胸口,感覺又深又痛,她卻無力反駁。

  防衛機制讓她本能地想反抗、想辯解,她想告訴他,她也不想這樣生活、也想回到童年無憂無慮的日子,她也曾經掙扎過,可是沒有用……

  她一次次握緊拳頭,想要克制內心憤怒、痛苦又傷心的感受,可是經年累月的壓抑終於也到了臨界點。

  最終,她爆發了苦抑已久的情緒,崩潰地痛哭失聲。

  這是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赤裸裸檢視自己內心的恐懼和脆弱。

  即便是在溫家自由出入,即便沒有人鎖住她,她卻仍像是被囚禁的犯人,始終害怕被傷害而不敢離開。

  害怕一走溫爺會對她展開報復,她偽裝得強悍冷靜,其實內心深處藏著可能再遭遇那些不幸的恐懼,而且她也害怕自己已經不再被這個世界所接受。

  成長的過程,她被扭曲壓抑著性格,接受了這樣的生活方式,突然要走出這個框框,她不知道該怎麼和其他人相處。

  活在別人的陰影底下,她可以不在乎旁人的觀感,不在乎有沒有人愛她,她可以假裝這一切都不是很重要,因為在別人眼中,他們看見的只是溫小姐她身邊的影子。

  一個不重要、不會被看見的影子。

  她不用在意別人愛或不愛,因為影子不會有感覺;她也不用遮掩臉上的傷痕,反正沒有人會注意影子的模樣。

  淚水刺痛著雙眼,她擦了又擦,仿佛這幾年所受的委屈都要一次宣洩。

  看著窗外的天空,她第一次正視自己想離開的心意。

  在淚水中,她看清了自己壓抑許久的渴望。

  因為夏行森的出現,她終於「敢」幻想離開溫家……

  如果可以,她想變回人。

  夏行森說的,完整的人。

  夏行森並非那麼確定孫念恩會出現,他一早在客廳狀似悠閒地看報紙,目光卻不時往樓梯的方向瞥去。

  昨天溫爺帶著女兒南下訪友沒回家,他也才能毫無顧忌地約她出門。

  時間走到六點半,當孫念恩一如往常打扮素淨地出現在客廳時,他終於大大松了口氣。

  兩人簡單用過早餐後,夏行森隨便跟管家毛叔提了個藉口,便把孫念恩帶出門了。

  阿年葬在家鄉,他們從北部開車南下也花了兩個多小時,一路上,孫念恩不太說話,夏行森也不強迫她。他看出她昨晚哭過了,眼睛腫腫的,心裡很是心疼,但他知道這是必須的過程。

  要把她拉出溫家、讓她自願定出那個世界,就像是否定她這幾年的存在一樣,必須要毀滅,才能重生。

  繞著婉蜒的山路,車子停在一片山坡墓園,他帶著鮮花和她,來到了好友的墳前。

  孫念恩原本一直不願接受事實,直到看見墓碑上的名字和照片,那殘酷的真相才重重撞進她還抱持一絲幻想的內心。

  淚水刺痛著她的雙眼,她努力想睜大眼睛,看清楚多年不見的阿年。

  照片上的好友還是那樣年輕,比她記憶中的他還大了些,像個少年了,嬰兒肥不見,人還是黝黑開朗的樣子。

  「阿年他……發生什麼事?」她好不容易才擠出完整的句子。

  「那年你離開之後,我們曾經很努力想找你。」夏行森幽幽開口,憶起那段青春歲月裡最黑暗慘澹的日子。

  「在山裡、在河裡,我們怕你是失足落水還是在山裡走丟,幾乎把山頭翻了好幾遍,每次都偷偷去,去遠一點的地方回來晚了,就被爸媽罵……可是我們還是盡可能的想找到你,每天都去警察局問,問管區叔叔別的分局有沒有你的消息。」他緩緩地述說。

  「我們想盡了自以為能找到你的方法,可是不管怎麼試,卻都找不到你。你爸爸在你出事之後就離開了,沒辦法從他那裡打聽到什麼,剩下你媽媽……她也不是很清楚。」

  他頓了下,不願意提及讓她太傷心的細節。

  「我們怎麼也找不到你,之後……你成為我和阿年最難以提起的傷口。」他很誠實地說。「因為我們不夠小心、不夠注意,你才會失蹤。」

  孫念恩震驚地看著他俊美的側臉,淚水再次充滿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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