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槐綠 > 凝眸流轉 | 上頁 下頁
二十


  「啊?哦,兩位請跟我來。」她說著轉身領路,神志卻似乎還未清醒過來。

  凝眸有些詫異地邊走邊看,這孤騖觀居然還真像個道觀,該有的一樣不缺,甚至還有個不小的道場,只是場上並沒有什麼法壇之類的,看上去空空曠曠,倒更像個練武場。場中央,一烏衣人負著手靜靜地站在那裡,仰首望天上風起雲湧,雖然他連手指頭都沒有動過一動,但不知為何,單只瞧見他的背影便讓人心中一窒,似乎連呼吸都不大順暢,一股子詭異發毛的感覺更是從腳底直竄而上。

  「我的心跳得好快……」凝眸喃喃自語。高手,絕對是身經百戰的高手中的高手!不知道與大哥相比孰高孰低?印象中都沒有看大哥認真地和誰動過手,只聽四哥說過他與二哥聯手在大哥手下也過不了百招。真是令人好奇:如此高到連兩個絕頂高手也輕易折服的武功,一旦全部發揮出來會是怎樣驚人的威力呢?

  「我不會放過他。」烏衣人沒轉頭,淡淡地也不知對誰說話,「你的到來只堅定了我徹底毀了他的決心,之後我會再一把火燒了這裡。我說過,一旦我有反擊之力時,就不會再允許這世上有什麼妨礙到你的事情。」

  宮無策握著凝眸的手,一雙眼烏黑沉靜地看向前方,「你要怎樣都可以,但他——你不能動。」

  「是嗎?可惜,以你現在的狀況阻止不了我。」烏衣人輕笑著,「所以月,你只要在一旁看著就好,看著我打碎那個夢魘,除此之外的任何事,你最好都不要做。」

  「如果我做了呢?」

  烏衣人轉過身來,輕輕一笑,不勝遺憾不勝雅致,妖魅得令人眩目,滿天彩霞竟為之失色,「你在逼我對你出手。」

  凝眸乍見他的臉,倒抽一口涼氣,忍不住看向身旁的宮無策。雖然早就料到,可是親眼看見仍是不能不震撼。怪不得拒靈會認錯人,除了莫縱雪身上那一股掩也掩不住的邪氣外,這兩人根本就沒有任何差別嘛!以醫學的角度來說,孿生子相像個七八分是沒什麼希奇的,可是像到似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就太恐怖了吧……

  「要這麼說的話,我不反對。」宮無策輕緩開口,一貫柔雅的聲音中竟也有了迫人眉睫的犀利之氣,「要殺他,可以,先過我這關。」

  莫縱雪揚眉,似覺有趣得很,「真是令人期待呀,月。沒想到我們也有成為對手的一天。你並沒有忘了他曾怎樣待你,那幾年的記憶你和我一樣深刻入骨,卻仍然選擇護他,為的是那個狗屁倒灶的理由。無妨,月,你既已劃下道兒來,我只有接招了。一招定輸贏,如何?」

  宮無策點頭,「好。」

  浴火緊張地將凝眸拉過一旁,「你們家策公子功力還未恢復,這樣和少主打一定會輸的,你快想想辦法。」

  「我有什麼辦法好想?」凝眸無奈地攤手,「總不能要我上去代打吧?」那就算不被莫縱雪扁死,也會被惱她破壞計劃的大哥整個半死。

  說話間,一黑一白兩道人影已飄然而起。在空中對了一掌,倏忽分開後各自下落,衣袂翻飛振盪,襯著那滿天似血殘陽,迭起峰巒,當真宛若神仙一般。

  浴火身形一閃,移形換位間恰恰扶住剛落下來的莫縱雪。凝眸站在原地,看著對面半俯著身,垂下的髮辮遮住了表情的可愛少女,像發現什麼有趣的事一樣揚起唇來。這麼快就看出誰才是受傷的那個人——原來是同道中人啊。也難怪,跟在這麼危險的人身邊,不裝傻只怕也活不到今日吧。只是自以為厲害的那個人,不知要到哪天才會發現自己被騙得多麼淒慘。

  想著,她沖向不遠處的白衣人,一臉緊張地問:「大哥,你的武功恢復了?也不先說一聲,害我嚇得半死。」

  「是嗎?」似笑非笑地回睨她,「我以為你在門口幫我把脈的時候已經知道了。」

  「把脈?我沒有啊。」凝眸無辜道。

  宮無策看著她無聲地笑了笑,清湛烏黑的眸中忽然泛起濃重得化不開的悲哀。然後他傾身過去,溫熱的吐息環上她的耳際,「沒有人會在拉別人手的時候將食指搭在對方的手腕上。」頓了一頓,「我出手可能過重了。幫我治好他……」他又模糊地說了句什麼,然後向莫縱雪走去。

  凝眸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茫然閉上。只看著宮無策走過去,一掌拍在莫縱雪背上,然後他嘔出一口鮮血來,一半在地上,一半噴在了宮無策的白衣上,開出燦爛而眩目的血花,刺人心扉。

  暮色四合。

  莫縱雪抹去唇邊的血跡,淡淡一笑,依舊又清雅又妖魅,「為了救他,你不惜傷我。對你而言,他那條命就重要到這種地步嗎?」

  宮無策別過頭去,「我不知道你只使出了一成功力——」

  「是一成半。」莫縱雪糾正,「原本我只使出了半成,在發現你的武功已經恢復後又往上追加,可惜只來得及加上一成。」他輕咳了一聲,「你不用難過,其實和你的計劃一樣,我也是想打傷你以讓你不能阻止,只是棋差一招而已。」

  宮無策不語,轉頭向凝眸看去,凝眸會意地走過來,一指搭上莫縱雪腕脈。

  莫縱雪怔了怔,待回過神來要掙脫時,凝眸已收回手,道:「內腑有輕微震傷,不過好在及時吐出淤血,加上他本身功力深厚,沒什麼大礙,但短期內最好不要動武,否則傷勢加重就麻煩了。」

  莫縱雪詫異地挑眉,「咦,白癡也有一技之長了嗎?你不好好在你的拂心齋上下工夫,學醫術做什麼?」

  凝眸嘴角抽動,衡量過一腳踹出去之後的下場,假笑,「原來我的白癡之名已經遠揚到連孤騖門的莫少主也知道了嗎?可否賜教少主究竟是何時聽過賤名的?」

  莫縱雪不答,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幾遍,像想通了什麼,若有所思地轉身拖著浴火逕自離去,懶懶的聲音遠遠傳來:「你們拼死拼活地趕來,只怕早累了,我讓浴火收拾了兩間屋子,先休息一下,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夜色如墨。

  凝眸在黑暗中擁被坐起,揉了揉眼,頭略上仰歎了口氣:「莫少主,深夜造訪不知有何要事?」

  床前的黑影冷哼了一聲:「夜中視物?你的眼力倒真不錯。」

  凝眸掩口打了個哈欠,聲音中帶著濃濃的睡意:「你三更半夜不睡覺站在我的床頭,不會就是為了誇讚我的眼力吧?真奇特的來意。」

  「少露出那副白癡相,說實話,還有沒有救?」

  「什麼『有沒有救』?」遲鈍地重複一遍,凝眸隨即反應過來,「啊,放心,你就算再挨上兩掌也死不了。殺手做這麼多年對於受傷不是應該有點心得的嗎?真是,為這點事來打攪我的美夢——」

  「我是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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