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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你……」葉雨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比蚊子哼哼還要微弱。

  「你說什麼?」那人坐上床沿,像是要俯身聽個仔細。床墊的突然塌陷卻讓葉雨刹那間感到一陣恐懼。

  「不……不要靠近我……」她掙扎著想動,想挪開自己的身體,無奈怎樣努力都是徒勞,唯一能做到的只有握一握自己的指尖。

  「別害怕,我沒有惡意。」他突然伸手撥開纏繞在她頸窩的卷髮。

  陌生的觸感和無法動彈的無助讓葉雨渾身發抖。她不曉得他要做什麼……

  「你怎麼怕成這樣?看清楚一點,我長得很像壞人麼?」說著,他又湊近了些,雙手撐在葉雨身體兩側,整個人幾乎要貼在她身上……

  「離……離我遠一點兒!」不知哪兒來的一股力量,葉雨一腳踢過去,不偏不斜正踹中他的腰部。趁他閃神的一刹那,她用盡全力從床上翻了下去。門就在前面,可是……她的腿……

  「你力氣還不小啊!真看不出來。」他繞過床鋪,來到葉雨身後,臉上仍掛著一抹淺淺的笑。

  「你別過來……」葉雨吃力的將身子朝門口移動。想也知道,根本不及他走過來的速度。

  「別鬧了,我說過不會把你怎麼樣!」他彎腰去拉她的胳膊,打算重新將她放回床上。就在二人相互拉扯的時候,門突然被撞開。

  穀川一個踉膾沖了進來,正看見這一幕。

  「小葉子……」她噙著淚水的眸光落在他眼中,一把灼燒的怒火「騰」的竄上心頭。一個箭步沖上去,他將拳頭狠狠掄向永光的下顎。「你竟敢對小葉子……」

  永光被那一記重拳打得跌坐在地上。用手背抹了下嘴角微微滲出的血水,他靜靜的看著一身憤怒的穀川空,雙唇抿成一條直線,不發一言。

  「你……你果然也是那女人手下的……」穀川忿忿的啐了一口,抱起葉雨轉身朝外走去,不屑再多看他一眼。

  當人離開門口之後,永光一撐地面站了起來。他慢慢走到酒櫃前為自己倒了一杯不摻水的威士忌,閉著眼睛品了一口。

  一雙咖啡色的皮靴從套房里間走出,停在他身後。「這樣好嗎?讓他們這麼誤會你?」

  他轉過身,舉起酒杯笑了笑。「有關係嗎?何況我的確騙了他不少事情。」

  「可是……」

  「如果是你……阿文,你會怎麼做?」

  「我不知道……」文可困惑的搖了搖頭。「我只希望他們能有好的結局。」

  「我也希望這樣。」永光將剩下的威士忌一飲而盡,在文可頭上輕輕揉了一把。「以後怎樣,還要看他們自己……」

  「沒事了,有我在……」穀川抱著葉雨坐在計程車上,用他一貫的笨拙輕聲安慰懷中不斷抽泣的女孩。

  過了好一會兒,司機終於耐不住性子回過頭來問道:「我說先生,轉了這麼大半天,你們到底要去哪兒啊?是回家還是上賓館?總不能一直這麼轉下去吧?哄女人也得先找對地方啊……」

  「你嘴巴放乾淨點兒!讓你開你就開,管我們上哪兒?」

  「好好,我不問行了吧?愛兜圈子也是花你們的錢,我瞎操什麼心哪……」

  「司機先生,」葉雨輕輕的聲音突然插進司機嘮嘮叨叨的抱怨裡,「惠文東路二十八號,謝謝。」

  「你……沒事了?」穀川不確定的看著她,仍舊把她摟得緊緊的。

  「惠文東路二十八號是什麼地方?」

  「我自己在外面租的公寓……」

  「不回葉媽媽那兒麼?」

  「不,我不要媽媽看到我這個樣於。」葉雨渾身乏力的靠著身後那副寬闊結實的胸膛,所有的緊張和恐懼都飄遠了。她只想靜靜的和他待在一起,能待多久就待多久……

  不到三十分鐘,計程車停在一棟六層私人公寓的門前。

  「我沒事了,可以自己走。」她對他說。

  「我抱你上去。」他堅持。

  「我住六樓,最頂層,這棟公寓沒有電梯……」

  「無所謂,我抱你上去。」他說著已經付諸行動,抱著她走上狹窄的樓梯。

  安穩的靠在他懷中,她認真感受著他每踏出一步的震動和起伏……「好懷念……」

  「什麼?」他沒聽清。

  「我想起我們相識的那天,我跌破了膝蓋,你也是這樣……背著我爬完了四十九級臺階……」

  「是嗎?你怎麼會跌傷的?」

  「你害的。」

  「我?」他愣住。

  「開玩笑的。」她輕笑出聲。「其實應該說是我們默契不夠,步調不一致……本來跌一跤真的沒什麼,可是我運氣很背撞到放投影儀的鐵架,所以才會掛彩……」

  「你記得很清楚……」

  「是的,我們的每一件事,哪怕是很小很小的事,我都記得,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她突然抬起頭來看著他似乎已經不再陌生的臉龐,眼裡又有了淚光。「你記不起來,不要緊,因為我都記得。我會一點一點的幫著你想,幫著你回憶,總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的。我相信你會想起來的。我相信……」

  走進昏暗的斗室,谷川將葉雨安置在沙發上。

  「我幫你把窗簾拉開。」他說著朝沙發對面那道天藍色布簾走去。

  「哎,窗簾在另一……」葉雨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刷」的一聲,布簾從中間分向兩端。

  《落雨的晴空》……那片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柔柔的金黃色……就這麼突然出現在兩個人的視野裡。

  他站在那兒,定定的站在那兒,定定的看著牆上的畫……

  記憶就像一把鎖,找對了鑰匙才開得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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