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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繼承人。」總算說到重點了,文可喘了口氣,繼續道:「谷川宏一郎死了,他名下的財產歸誰?他族長的頭銜又該轉給誰?雖然家族的規矩是世襲制,但他和穀川美紗並沒有孩子,這是大家都知道的。那段時間,穀川家拒絕一切媒體接觸,低調了大半年後,冒出來一個叫穀川空的人。」

  「穀川……空?」

  「對,穀川空,聽上去冷冰冰的名字。我見過他兩次,都是在學校裡,他的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樣冷淡,完全不說話,也不會笑,比石頭雕像還要硬。不但平時來學校要保鏢護送,上課的時候保鏢就在教室外面站著,跟陪讀一樣。」

  「為什麼?」

  「因為穀川家宣佈他是新一任族長啊!莫名其妙的就宣佈了,氣煞了一票家族旁支派系的人。事實上,好像真的沒人曉得這個穀川空究竟是什麼人。不過有人猜他是穀川宏一郎的私生子,天知道是不是真的……」

  「谷川空……」葉雨像是著了魔一樣,反反覆覆默念著這個陌生的名字。

  是他嗎?還是……「他」?

  濕冷的雨幕,無邊的黑夜,空際的迴響,有雷聲卻沒有閃電……他奔跑著,朝著一個虛無的方向。

  冰一般的刺痛,沉重的喘息,胸腔裡的痙攣……尖銳的知覺把神經撕扯成細小的、不規則的碎片……在雨幕裡飛灑……溶解……他終於摔倒在地上。

  休息吧……夠了……放棄了……為什麼要繼續這樣愚蠢的追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只要閉上眼睛……閉上眼睛……

  一道暖洋洋的光束劃破暗黑,輕輕柔柔的罩攏在他周圍,所有的雜音都消失了,站在綠草青蔥的曠野裡,他又聽到了那個像天籟一樣的聲音——

  不可以這樣哦,會感冒的……不要這樣,老跟自己說話交不到朋友的……我們一起回家吧,我有傘……來,我拉你起來……

  一隻小小的手伸到他面前,手裡握著一柄小小的花傘,包裹在朦朦朧朧的金色光暈裡……

  是了,就是這感覺……這種叫做「熟悉」的感覺……近一點兒……近一點兒好嗎……讓他再看清楚些……讓他想起來……

  驀地睜開眼睛,結束了幻境和現實的顛倒錯雜。微冷的濕氣湧進被風吹開的窗口,白窗紗翻卷飄揚,像暗夜裡的幽靈。遙遠低沉的雷聲打破了夜的寂靜。

  天未亮,雨卻要來了。

  穀川空從床上坐起,習慣性的走向窗邊。淩晨三點半,同一時間,他又做了同一個夢……

  門外傳來禮貌而清晰的詢問:「少爺,您需要什麼嗎?」

  「不,你們都下去!」他悶聲喝道。

  門外沒了動靜。可他知道,他們還在那兒。沒有「她」的命令,他們不會離開他半步。

  一道霹靂的閃電將他的臉照亮了瞬間,那兒懸著一抹比黑夜更加詭異而僵冷的笑痕。

  太可笑了……他一把推開窗子,大半個身子探出窗外,讓漫天的雨水打在自己手上,臉上,身上……豪雨的沖刷,重疊在夢裡的境界……他究竟想找回什麼?那團金色?那個聲音?那只手?那把傘?還是……他過去的一切?

  一次又一次的嘗試,一次又一次的失敗,除了那個每夜都來造訪的夢……和從未在夢裡現身的,那個聲音的主人……他真的痛恨雨水的味道!那種讓一切感覺從身體裡劫離的味道!就和他的名字一樣……

  胡亂抹了把臉,他轉身鑽進浴室?霧濛濛的蒸氣裡,一道纖細的人影突然竄過腦海……在機場裡挑釁的女孩……不曉得為什麼,她留給他的印象竟是帶了點濛濛的金色……陽光的顏色……

  編輯部裡漂浮著高密度的沉重和窒息。所有不相干的人都聚攏在主編室緊閉的大門外。儘管百葉窗已經拉下,他們還是盡可能的尋找能任何夠窺探到內部的方位和角度。

  「看到什麼了嗎?裡面情況怎麼樣?」擠不到近前的人只好小聲問著前面的同事。

  「什麼也看不見……這是什麼牌子的百葉窗啊!?遮得這麼嚴實……」

  「噓——我好像聽見徐主編在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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