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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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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吧?」不但說自己像豬,還說自己是很笨的豬,他一定是病了。葉雨心想。 「你聽我說完。」杜巍突然一屁股坐在了樓梯上。 帶著滿肚子問號,葉雨也坐了下來。樓梯很窄,她只有緊挨著他,頭一歪就可以頂到他的頭。 「我爸爸是全世界最棒的畫家。你相信嗎,他的畫是有生命的。」 「我信。」葉雨毫不猶豫的回答,雖然那聽起來並不是個問句。 「爸爸不只一次告訴我,我是他作畫的動力。我也一直自以為是的認為,他的畫是因為我而有生命的。」 「難道不是嗎?」 「是有生命。但那是過去的生命,漲滿回憶的生命,痛苦多於歡笑的生命。看著我,他就會想起……」 「想起什麼呀?」 「想起……一個噩夢。」 「那一定是很可怕的夢了?你考試不及格嗎?還是打破了學校的玻璃?」 「你到底要不要聽我講?」 *** 「對不起,我不打岔了。」葉雨吐吐舌頭,把枕頭枕在自己的胳膊下面。 「我太笨了,我以為爸爸不能沒有我可事實卻恰好相反。因為我的存在,爸爸才找不到新的生命。他無法去找,因為他被我鎖住了,我是他的枷鎖……」 片刻的沉默。 「我是不是很笨?」 葉雨不吭聲。 「你懂什麼是枷鎖?」 葉雨搖頭。 「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葉雨繼續不吭聲,繼續搖頭。 果然,她不明白。雖然他們都是十一歲,但他們實在相差太多了。她大概不知道什麼叫傷痛,什麼叫悲哀吧?但他知道。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一隻小手突然拂上他的額頭。柔軟的指尖試圖撥開他糾成一團的眉心。 「你幹嘛?』 「你不要老是皺著眉頭好嗎?雖然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可是我知道你一點兒也不笨……」葉雨試圖用自己的方法,努力的,卻又有些笨拙的安慰他。 「你才認識我多久?」 「一天……」 *** 「你認識我不過一天,我認識自己卻好多年了,沒理由你比我更瞭解。我說自己很豬,那我就是很豬。」 「可我真的不覺得你笨啊……」 「那你給我三個理由。」 「什麼理由?」 「當然是三個認為我不笨的理由。」 「為什麼要三個理由呢?」葉雨笑了。「我相信你不笨不就好了嗎?」 「你相信我?你憑什麼相信我?」 *** 「不憑什麼,我就是相信。」 杜巍接不上話了。那陌生的,奇怪的感覺叉回到了他心裡。如果說,他曾是一個被凍得硬邦邦的雪人,面前的這個小女孩就是他的第一線陽光。陽光下的雪人,會融化嗎?融化之後的他,又會怎樣呢…… 「嗚汪!嗚——」毛球的叫聲打亂了杜巍漫長的回憶。這種叫聲只有一種情況下會出現。誘人的香味順著樓梯飄了上來——葉媽媽的小甜餅! 天!他覺得自己從沒這麼餓過! *** 三步並兩步地沖下樓。目標——廚房!儘管他沖得不慢,還是有「人」搶先一步鑽進了廚房。伸長了舌頭,獻媚地繞著烤箱前的婦人打轉。 「死毛球!回回都跟我搶!……葉媽媽早。」 一個急刹車,杜巍差點兒站不住腳。 「這麼早就回來啦?」方絲如轉過身,手裡端著剛出爐的松餅。 好大一盤!至少有五十塊!杜巍吞了口口水。 「餓了?」方絲如一眼就能看出杜巍在想什麼。這孩子,一定又沒吃早點。 杜巍拚命點頭。天曉得他要費多少力氣才不讓口水流下來。哦!那金黃的、誘人的、飄著熱氣的…… 「還楞在那兒幹嘛?過來吃啊。」 「是!噢——」沖得太快,撞上了桌腳。 「你這孩子,總是這麼莽莽撞撞的。」 「沒……辦法。誰讓……葉媽媽……的……松餅……這麼好……吃……」一句話裡有這麼多省略號完全是因為狼吞虎嚥的關係。 「汪!」 「毛球也餓了吧?」方絲如把兩塊松餅吹涼後放進小碟於,擺到毛球跟前。 「嗚——」毛球感激的伸出舌頭…… 虧你還是公狗,一點兒男兒本色都沒有!幾塊松餅就被收買了……杜巍本想這麼罵,可轉念想到自己好像也好不到哪兒去,話到嘴邊也就硬咽了回去,就著松餅一起。 「杜巍啊……」 「葉媽媽您放心,我不會把松餅吃光的。」 「我不是說這個。」方絲如哭笑不得。 「你爸爸來信了。」 「真的?!」 一口松餅差點兒噎到。天知道杜硯庭已經多久沒來信了。當初剛離開的時候,他還能每個月寫封信來。幾個月後,大概是因為旅途奔波的關係,信越來越少,也越來越短了,地址更是一直在變。上封大概是海南島吧?不對,應該是桂林……還是九寨溝?算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終於又來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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