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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他在猶豫什麼?在顧慮些什麼呢?

  剛在馬桶上坐穩,手機便響了起來。他想接,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鈴聲響了十秒後切斷,剛好是一整支旋律的長度。隔了片刻,傳來簡訊的「嗶嗶」聲。

  這麼早,會是誰呢?初陽?Linda?還是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丫頭?

  咳,他有預感。

  十點。惠恩堂。望穿秋水,不見不散,分秒必爭。

  陌生的來電顯示,沒有署名的簡訊,不倫不類的成語……除了莫曉惠還有誰呢?

  十點啊……她算是體貼了。他還有時間吃個早飯,看個報紙。

  叼著塗滿果醬的白麵包攤開早報,習慣使然,一翻便翻到了影視版。和他猜的一樣,又是史文·羅爾森的頭條。《鬼影》的首映叫好叫座,無疑是近期最受矚目的新聞。翻來翻去,卻沒看到一張莫曉惠的照片。這才想到,這丫頭喬裝混進會場,自然不會有記者認出她來。

  他始終不理解把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究竟有何意義,可既然她喜歡,其中就一定有它的樂趣,以及超越了樂趣的事業和夢想——她的dreams come true……

  他比她早來到這個世界七年,卻開始擔心追不上她的腳步了。

  或許,這才是他心裡的癥結,沒能把禮物送出的原因。

  她回來了,以不曾遺失的純真,更加自信而從容的風采出現在他面前。那一瞬間,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個夢。

  所以他退縮了。

  他怕這個夢在最閃亮的一刻裂成兩半。然後,再也無法復原。

  歸根結底,是他的怯懦和自卑絆了自己的腳步。

  換衣的時候,他又看了眼那套掛在牆上的昂貴西裝,伸手將桌角的玻璃盒塞進口袋。

  荷蘭巷。二十八號。

  和記憶中一般無二的木門和匾額。

  自從教完小恩一學期的電腦課之後他就再沒來過了。起初偶爾還去俱樂部的地下室晃一晃,看看阿古做的新道具,或是整理一下被遺忘在角落的鐵皮箱。漸漸的,忘了從哪天開始,這習慣也如同大頭貼上容易褪色模糊的笑臉一樣,從他的日程裡消失了。

  如今又一次來到這裡,還真有點兒闊別多年的感覺。

  抓起銅銹斑斑的門環,他用記憶中的力道朝黑漆木門上敲去。

  「啪」的一聲,門自己開了。

  原來是虛掩的……也太大意了吧?尼姑庵就不會遭賊了麼?嚴格說來,這兒也算不上尼姑庵……算了,這不是重點。黃博志扒了扒頭髮,一邊默念著「打擾了」一邊推門而入。

  前院空蕩蕩的,連一片落葉都不見,也沒半個人影。

  經過回廊時,他停下腳步,扭頭瞧了瞧牆根下的草叢。不曉得丫頭們翻牆用的踏板還在不在?多半是不在了吧……

  再往裡走,繞過院內的池塘,就是正廳了。

  和室的門開著,室內擺著矮桌,矮桌上有杯冒著熱氣的茶水,桌前是客人用的坐墊,端端正正的擺著。

  人……都到哪兒去了?

  正猶豫著,耳畔隱約傳來一聲類似重物翻倒的聲音,來自院落的另一端,好像是……練功房的方向。

  太久不來,他著實花了點時間來確認自己的方位,然後花了更多時間走到練功房窗外。為什麼不堂堂正正的走正門呢?他不知道,只是不知不覺就來到窗簷底下了。

  窗戶很高,不攀上去是什麼也看不到的。

  「噢——很痛啊,羅爾!你就不能輕點兒麼?」

  這是小惠的叫聲,有些嬌嗔。光聽聲音不似真有多痛,倒像是小女生耍賴。

  羅爾?羅爾森?史文·羅爾森?想必是的……他們在練功房做什麼?唔,練功房嘛,除了練功之外,還能做……什麼呢?

  他並不打算偷聽,可耳朵卻自動往牆上貼去。

  「呵啊——羅爾,我警告你……噢!(碰咚)……這不算,再來!」

  「已經十二個回合了。」男人的聲音夾著粗喘,斷斷續續的。「別瞪我,是你讓我不要留手的。」

  黃博志敲敲自己的額頭。他是哪兒出了問題,居然會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念頭?呵呵……呵呵呵……咳,現在不是傻笑的時候。正當他直起身子,打算繞到門前的時候,小惠的聲音卻讓他又一次停住腳步。

  「羅爾,我是不是很失敗?」

  「認輸了?這可不像你的作風。」

  「不是說合氣道……我很失敗,因為我無法讓我愛的男人愛上我。」

  「你又知道他不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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