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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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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叫我回去。」莫曉恩邊說邊背起書包,放著只喝了一半的可樂跳下那張紅色合成樹脂的椅子。 宋朝陽跟著起身,不明白出了什麼事。他知道莫曉恩的師父——莫緣大師,惠恩堂的住持——但也僅僅是「知道」罷了。 「你師父怎麼了?」他追在莫曉恩身後問。「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莫曉恩推開快餐店的玻璃門,站在臺階上以45度仰角眯著眼看了看天。 「師父現在在印度。」她沒有轉身,可宋朝陽知道是說給他聽。「她叫我回家收衣服。」 「收衣服?現在?」宋朝陽學莫曉恩的樣子,也眯著眼抬頭。 青天白日。萬里無雲。 「師父說,快下雨了。」莫曉恩揉了揉被陽光刺痛的雙眼,伸手一扯宋朝陽的T恤下擺。「你不是要送我嗎?還不去開車?」 「你真要回家收衣服?」宋朝陽啼笑皆非。 「我相信師父說的,她從沒騙過我們。」莫曉恩仰起臉,不容置疑的眸光讓宋朝陽一怔。 於是他掏出車鑰匙,叫莫曉恩在原地等著。 看著他匆匆跑開的背影,莫曉恩突然用力甩了甩頭。她有種奇怪的預感,不知是好是壞。師父說,快下雨了…… 當宋朝陽的二手QQ停在惠恩堂門口時,遠方傳來一聲沉悶的雷響。濃雲暗湧,帶來幾許夾著濕意的暖風。 「你師父真靈啊!」宋朝陽佩服的五體投地。 莫曉恩看他一眼,仿佛想說什麼,卻在接觸到他的視線時把眼光彈開,一言不發的下了車。 「喂,小恩——」宋朝陽把頭探出車窗,朝那個似乎不打算回頭道謝的背影喊道。 纖瘦的背影停在「惠恩堂」的匾額下。莫曉恩緩緩轉身,唇邊噙著一抹甜笑。宋朝陽看在眼裡,卻總覺得哪裡不對。 「什麼事,大叔?」莫曉恩歪著頭問,左手食指勾住背包上的娃娃,有一下沒一下的扯著。 「那個,明天……」 「明天怎麼了?」 「明天……是小惠生日吧?」 「是啊,你怎麼知道?」 「博志說的。」宋朝陽沒錯過莫曉恩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他有些得意,也有種扳回一城的快感。「你和小惠是雙胞胎,對吧?」 「嗯哼……所以?」 「所以……」宋朝陽一咬牙,懷著壯士斷腕的覺悟喊道:「所以你想要什麼禮物就說吧!」 「什麼都可以麼?」 「這個……難度太高的恐怕……」 「哈,就知道你沒那麼大方。」莫曉恩撇撇嘴,神情卻是蠻愉快的。「你預算有多少?大叔。」 「若是幾十塊的禮物……」 「才幾十?」 「我是說,假如不超過一百……」 「一百是嗎?」莫曉恩一攤手,在宋朝陽眼前掂了掂。「折現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缺錢。」 宋朝陽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但在那之前,他會先殺了黃博志以謝天下。黃博志你個沒良心的……你偉大,你追著你的愛情漂洋過海,你討好莫氏姐妹是你家的事,憑什麼他宋朝陽也得跟著出錢出力、陪笑受氣啊? 想當初,要不是他拜託自己的兄弟當什麼「代打家教」,也不會牽出黃博志和莫曉惠這段讓人大跌眼鏡的「孽緣」。如今看來,總有些不是滋味。不,他並不是眼紅別人的幸福,只是……只是這幸福的「副產品」讓他有點兒吃不消罷了。 「喂,你到底給不給啊,大叔?」「副產品」在車窗前三七步一站,掂起白嫩的小手,一副討債公司上門的架勢。 為什麼她就不能多一點身高,多一點氣質,再多一點女人味呢?宋朝陽瞧著莫曉恩,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二十歲的丫頭,說出去誰信啊…… 大雨說下就下。伴著閃電和雷聲,天地頓時模糊一片。 莫曉恩尖叫著跑進惠恩堂。背影消失時,一道聲音清晰的穿透雨幕—— 「記得欠我一百塊啊,大叔!」 呼—— 收好衣服的莫曉恩坐在回廊地板上,毛巾裹著濕漉漉的頭髮,感覺有點狼狽。 雨勢緩了下來。細小的水珠自屋簷滴下,打碎在回廊外圍的木板上,濺起一朵又一朵晶瑩的水花。 在地處熱帶的城市裡,這樣的陣雨十分常見,尤其是到了雨季。來勢洶洶,去勢也洶洶。從她懂事起就是如此。只是,在小惠被蘇曼阿姨帶走前,衣服從來都是她們兩人一起收。 不知小惠現在在幹嘛呢?算上時差,好萊塢現在是晚上吧?還是淩晨?信裡說,又一部電影要殺青了,時間緊迫,害她不得不睡在片廠。雖然很想念家裡那位,可又不能說走就走。呵……莫曉恩不禁笑出聲來。她可以想像未來姐夫守在電話機旁一臉怨夫的模樣。 有時她真的懷疑,自己和小惠究竟是不是雙胞胎?都說雙胞胎是命運共同體,是對方的分身,是彼此的影子……可為什麼小惠可以把一切做到近乎完美,而她卻不行?念書是如此,追求愛情和夢想亦是如此。一眨眼,她們都要二十歲了。 往年這時候,她們會一起慶祝。瞞著師父買一隻燒雞代替蛋糕,或是一整打香腸代替蠟燭。吃飽喝足,再摸著肚子幸福的說一句「生日快樂」。然後,她們會擠在一起睡,有時是她爬上小惠的床,有時是小惠爬上她的。裹在同一條被單裡,她們說過許多許多的悄悄話,卻極少許願,也從沒向誰討過禮物。因為她們是孤兒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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