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倔姑娘(41)_海綠

四十一

　　她在猶豫什麼？他都已經向她證明了自己的心意，而她應該也還是愛他，為什麼她仍不肯接受這顯而易見的事實？！他這聲呼喚像鞭子般狠狠抽在她心上，她猛然醒覺，厲聲斥喝：「不要叫我！那不是我！左緋璃早已死了！」

　　他再也無法克制地嘶聲吼道：「不！你沒有死！你就在我的面前，我們仍是相愛的！當年的事的確是我的錯，但我為了這個錯已經付出太多，這些年來，我日夜飽受痛苦煎熬，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尋回你！緋兒！我愛你，你也愛我，為什麼我們不能在一起？」

　　「因為，我和你都不配得到幸福！」她淒絕一笑，苦澀、沉重。

　　對，她不配，她的罪根本不會消失，幸福……早已離她遠去。

　　不再多言，她飛身躍上他騎來的駿馬，一揚韁繩，身下的馬兒立時揚蹄而去。

　　她此舉來得太過突然，完顏烈根本反應不及，任憑他如何呼喊，她都不回頭。

　　他搖頭苦笑，長歎不已。在這裡，他曾失去過她一次，如今又再次失去她，這個地方，果真是他一輩子的惡夢。

　　「緋兒，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就算要我費盡一生的時間，也一定會追回你！」

　　龍國，京城左府

　　修羅望著眼前宏偉的左家宅。

　　其實，在離開宥虎國之後，她並沒有要回左家的念頭，也沒有回鬼門的打算。但在昨日，同樣身為鬼門護法的羅剎找上了她，告訴她柳青娘需要幫忙。

　　這其中牽涉甚廣，而能幫得上忙的便只有左紅英，因此，羅剎才會請她出面尋求左紅英的協助。

　　修羅施展輕功，潛入左府，先是到左紅英所居住的赤霞苑，告知她一切經過，之後，在左紅英軟硬兼施的要求下，她見了左四書。

　　一見到久違的她，左四書眼中閃著淚光，「緋璃，這些年你過得可好？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她喉頭泛苦，眼睛發酸，「大哥……」

　　「走，到璃閣去，我們兄妹倆這麼久沒見，一定要好好談一談，大哥有很多話要同你說。」

　　她無語地點點頭，跟在他身後來到舊時居所。

　　踏入房中——她愕然看著裡頭絲毫未變的擺設，再也忍不住地落淚。

　　這兒同她離開時可說是一模一樣，也無半分塵埃，想來是大哥派人細心照料，才會在久無人居的情況下，仍維持得如此潔淨。

　　內心的痛楚加劇，她掩面啜泣，「對不起，大哥，對不起……」隔了十多年，她終於能將遲來的道歉說出口。

　　左四書疼惜地撫著她的發，輕聲安慰：「沒關係的，大哥全聽紅英說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你別再責怪自己了。大哥希望你能幸福，月娘也是這麼想的，她臨死前，仍不忘交代我告訴你，要你千萬別自責。」

　　她嗚咽著：「不……就算你和大嫂能原諒我，我也不能原諒自己

　　「緋璃！」左四書加重語氣，怎麼也不忍心見她繼續痛苦下去。「那不是你的錯，你別這樣，追悔過去根本於事無補，只會讓你耽溺於痛苦之中。失去月娘，對我來說的確是永遠無法消弭的痛，但是，我更不忍心見你因為自責而放棄追求自己的幸福啊。人死無法複生，可你和完顏烈仍然活著，你們仍有希望。你和他的相識，並不全是錯誤，風麒和紅英之所以會在一起，不也是因為你和完顏烈之間的糾葛？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是好、是壞，端看你自個兒怎麼想。」

　　她反駁道：「可是他曾害得他們十分痛苦！」

　　「但紅英和風麒現在過得十分幸福，這樣就夠了。」左四書面上浮起平和的笑，眼中帶著看透世事的釋然。「大哥問你一句話，你要老老實實地回答。」

　　怔怔望著他凝重的面色，她緩緩點頭。「好。」

　　他認真地問：「你……是不是還愛著完顏烈？」

　　沉思良久，她神色變化不定，最後才緩緩點頭，閉目長歎。「是的，我愛他，一直愛著他。」心中感到某種無法言喻的輕鬆，沉積多年的痛苦，在大哥的溫柔勸慰下緩緩消失。

　　終於，她能夠坦然面對自己逃避多年的真實心意。

　　「那就夠了，你應該明白，他也一直深愛著你。他同我談過當年的事，他之所以告訴他父皇你的身分，其實只是要讓他父皇接受你的權宜之計，並不是真的想利用你。」

　　「是這樣嗎？或許吧……可是——」她欲言又止，內心矛盾不已。

　　「別可是了，大哥也承受過那種失去愛人的痛苦，所以不願你和我一樣受苦。月娘雖然走了，但她留下了紅英給我，紅英便是我的一切，現在紅英過得很幸福，而我也是，所以，大哥也希望你能幸福。」見她默然不語，他又開口：「排璃，你明白大哥的話嗎？」

　　「我明白，但是我需要一些時間。大哥，很高興能看到你和紅英過得幸福，至於我自己的幸福……」她微微一笑，帶著幾許釋然，不復往日的冰冷。「我不會再讓大哥擔心了。」

　　聽她這麼說，左四書總算放下心來。「你明白就好。你這次回來，我想不出幾日，完顏烈必定會再度找上門，你打算怎麼做？」

　　「我不打算和他在這兒見面。」她眼中閃著許久未見的調皮光彩，附在他耳畔說出心底的計畫。

　　他先是凝神細聽，之後拍掌笑道：「原來是這樣，好，就這麼辦！」

　　晴空萬里，烈日高照，修羅站在綠洲之中，眼神落向遠處，似乎正在等待某人。

　　終於，遠方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修羅輕輕地笑了，眉眼間淨是濃濃情意，因為，她等到了她要等的人，那個她深愛的男人。

　　馬兒如旋風般疾馳而來，騎者正是完顏烈，他滿身風沙，神色卻十分愉悅，因為，他找到了她，這個他深愛的女人。

　　他翻身下馬，快步走向她。「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到這兒來。」

　　自從那日分別後，他追著她到左家，在左家外苦等了三日後，左四書終於肯讓他進府中，在受盡左紅英的奚落後，左四書才告訴他，她早已離開，並留下話要他

　　到一切開始的地方找她。

　　然後，他即刻趕來此處。

　　這裡，是他們初次見面的地方，也是他們的定情之地，在這兒，他們從敵視、妥協到相愛，當時發生的點點滴滴，始終縈回在他心中。

　　「我也知道你一定會找來。」她笑意盈盈。

　　她知道他必定被大哥和紅英刁難不少，不過，那都是他活該！雖然和大哥詳談後，她已打算原諒他，但是，想起當年還有完顏風麒和紅英的事，她決定要再讓他多追幾日，好讓他那霸道的個性收斂收斂。

　　完顏烈小心翼翼地問：「你……肯原諒我了嗎？」

　　原本以為兩人若是能再相見，她必定仍是冷臉相向，卻沒想到會見著她開朗的笑顏，她……是否原諒了他、原諒了自己

　　「無所謂原諒不原諒，我已經從大哥口中明白當年的事了。」修羅投入他的懷中，全然放鬆地依偎在他胸口，「假如當年我不那麼衝動，多相信你一些，或許今日的一切都將截然不同。

　　他是害苦了她，但他自己又何嘗好受？若非他執意尋她，恐怕兩人之間的誤會將永無冰釋之日。

　　他輕輕摟著她，自責道：「是我不好，早該將一

　　她搖搖頭，「那些都已經過去了，你我今日能再在一起，全要感謝大哥，是大哥給了我勇氣，讓我能誠實面對自己真正的心意。」

　　她的目光柔如春水，笑容比盛開的春花更美麗。「烈，我愛你！」

　　是的，就算當年曾為他的欺騙負氣遠走，但那強烈的恨，卻是來自於強烈的愛。在瞭解他的苦心後，她的恨意早已消去。

　　完顏烈動容地抱緊她，誠心誠出息道：「我也愛你！」

　　在分離十多年後，兩人終於再次找回了失去多時的幸福。

　　狂風呼嘯而過，卷起漫天風沙，兩人相依偎的身影為飛舞的黃沙所掩，顯得朦朧不清，但他倆的愛，卻不是任何事物所能磨滅。

　　兩人在沙漠中相遇、相戀、分離、複合，歷經這麼久的時間，幸福，終於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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