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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炎兒見狀,這回徹底死了心,她強扯出一抹笑,凝望著他,粉唇微顫著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覺得很抱歉……」

  她哽咽著,話到喉間,指間已碰到水玉,那塊青綠色的水玉突然放出水綠色的光並直沖朗朗青天,下一瞬,水玉跟著飛上了半空,然後恢復原有球狀大校突地,天色暗了下來,忙著滅火的士兵們驚愕地抬頭,只見原本萬里無雲的藍天不知何時飄來了一朵烏雲,狂風乍起,不一瞬,方圓數裡就開始下起傾盆大雨。

  水玉才離身,炎兒周圍的火勢猛然爆漲,然後她整個人燒了起來,她站在火焰之中,她的黑發燒了起來,她的衣服燒了起來,她身上的一切都燒了起來。

  那些飛舞的火舌在她周道閃爍,掙扎著想往外沖出,但不知為何,它們像是受到了某種無形的限制。

  雨水落了下來,但還未觸及她周遭的火焰就被蒸散。

  她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全身是火的跪倒在地,看著只在幾步之遙的霍去病,她用最後的力氣,吃力的在昏過去之前請求他的原諒,「我愛你……對不起……別恨……我……」

  不……他不知道會這樣……他不知道她必須受這種苦……她在他面前倒地,他心痛欲裂,不顧灼人的烈焰沖過去抱住她在地上翻滾,試著減掉她身上的火,但無論他怎麼做,她身上的火仍然未熄。

  他聞到了焦味,知道他也跟著她燒了起來,但他仍不願放手。

  在一旁的玄明見狀,暗罵一聲,將浮在半空的水玉收了回來,沖到他們身旁,將水玉重新封印進炎兒眉間。

  駭人的火焰在瞬間停了。

  大雨仍在下著,營區的大火漸漸熄滅,只余嫋梟白煙在雨中向天攀升他全身上下幾乎都是灼傷。

  很痛,但他卻沒有處理那些燒傷。

  天,放晴了,在一個時辰之後。

  雨還在下時,玄明帶走了她。

  他沒有阻止。

  炎兒一直昏迷不醒,他以為她死了,但她沒有死,她的身體是溫的,呼吸卻微弱得幾乎教人感覺不到。

  她是活著,卻只剩軀殼。

  他慌得想叫醒她,玄明卻阻止了他,他對上玄明的眼,那一刹那,他認出了這人,認出這數千年前和他同甘共苦的結拜兄弟。

  「為什麼?」他不解的開口,不懂那該是恨她的結拜兄弟,為何竟會幫著她,還陪在她身邊許久。

  「她是被逼的。」玄明看著渾身焦黑的這一對,心中有種莫名的苦澀,緩緩開始解釋一切,從那一場戰爭說起,到他輾轉來到沙漠,遇見了她,陪著地,教她蛟族的法術,教她如何控制身上的異能。

  「你誤會她了,你死後,我找到殘存的人,營地的位置,不是她說的,是他們跟著先前逃回來的傷兵的血跡才找到的。那火光傷害的範圍極廣,但錯不在她,她是被逼的。」

  玄明在他們身邊蹲下,看著他道:「她是懂得火炎術沒錯,但她的能力根本沒那麼高,當年軒轅氏破不了你的大霧,風伯告訴他,只要觀看能透古今的水月鏡,便能知道如何破你的法術。他們作法開鏡時,她剛好為了你回去勸雙方談和,她見狀想要阻止,結果不知哪裡出了錯,水月鏡出現的並非之後那場戰爭的時辰,而是更加久遠的未來。她擋在眾人面前不讓他們觀看,誰知水月鏡裡的未來也出了問題,她說當她聽到水聲回頭時,只覺得眉間一陣灼燒的疼痛,她痛得昏了過去,醒來後她這裡就出現了一滴鮮紅的血珠印記。」

  他指著地重新被水玉封印起來的眉間,解釋著,「從那天起,她體內的異能大增,強大到她自身都無法控制,雖然軒轅族的人替她上了禁制,但因為他們從水月鏡中知道他們可以靠她贏你,所以並沒有完全將她的能力封印住,她每天承受著火焚之苦,虛弱得無法抵抗她的族人,她是被強帶到戰場上的。」

  他抬頭看著玄明,面無表情,聲音幹啞的問:「她告訴你的?」

  「不是,我親眼看到的。」玄明沉聲提醒道:「記得嗎?我在最前線。」

  他沉默了,望著那如同布娃娃般垂掛在他手臂上的炎兒,艱澀的問:「她以後會怎麼樣?」

  玄明深吸了口氣,半晌才緩緩道:「她曾經有機會回昆侖去的,但她舍不下你,所以在凡間留了下來,卻因為那身無法控制的能力,只能留在幹熱的沙漠中。她現在什麼都不是了,不是神、不是妖、也不是人。我遇見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是這樣子的狀態,當時靠她自己可以簡單控制住,不讓熱能太過,也不會燒傷她自己。」

  「那……為什底她還會……」望著全身都是燒傷的炎兒,他不懂她為什麼幹冒燒傷降雨。

  她不是應該是狠心的、毒辣的嗎?為什麼?

  他腦海思緒一片混亂,對她的愛恨交織成一片密密麻麻糾纏不清的雜線,理不出任何頭緒。

  「因為她想要回中原,想要和人接觸,所以為了控制她體內的炎熱,我用我的水珠封印住她的異能,教她水行術。但她練的時間不夠,她太早解開封印,因為煉化時辰未到,她的身體處在最脆弱的狀態下,耗盡了所有的精力才沒波及到其他地方……」

  「什……什麼意思?」他看著沒有任何反應的她,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雖然不忍,玄明還是咬牙告知他事實,「意思是,她現在不會哭、不會笑,沒有死,也不是活的,她只會一直這樣睡下去,直到天地毀滅為止。」

  他臉上血色盡失,猛地抬頭看著玄明。

  不要那麼固執,你會死的!

  不,你知道的,我不是人,我不會死的……那樣子和死有什麼不同?

  直到現在,他才瞭解他們先前的對話,他的胸口家是被人挖了一個大洞,一個深不可見的大洞,耳邊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響著那句話。

  那樣子和死有什麼不同?

  和死……有什麼不同……有什麼不同……不同……不同……玄明將她帶走了。

  他沒有阻止,他是人,他們不是。

  軍營裡,損失不大,因為火滅的及時,各級將領在火滅後立即來報告狀況,他完全聽不進去,所有的指令全是憑直覺反應說出口的。

  然後,三天過去了,他的腦海裡塞滿了那些紛雜的影像。

  它們並未因她的離開而消失,反而更加的頻繁,那些影像只是一次次的提醒他的愚蠢、他的失敗、他的殘忍……他無法睡著,身體狀況因此變得更差,七天過去,鐵英看不下去,提議拔營回京,他在黃昏夕陽下看著一望無際的滾滾黃沙,只說了一個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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