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黑潔明 > 銀光淚 | 上頁 下頁 |
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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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般的柔情在心頭,讓野蠻的×望都退去。 緩緩的,他脫去自己和她身上肮髒的衣物,拿到門外,再回到床邊,抱著她到浴桶裡。 當他把她的需要,置於他的之前時,一切都變得比想像中容易。 他替她淨了身,洗去她臉上與發上的血污,她的指尖,她的耳後,她每一根珠圓玉潤的粉嫩指頭。 然後,他拿布巾幫她擦乾,抱著她回床上。 她在那時,醒了過來。 在他將她放到床榻上,還沒抽回手時,睜開了眼。 他看見她的眼睛,烏黑迷蒙,幽幽的映著自己,映著那個被人喚作風知靜的男人。 不自覺,他屏住了氣息,只感覺到她溫熱的手指撫上了他粗獷的臉龐。 他應該要抽回手,他應該要拉開她的手,但她是那船溫暖,她攀著他的頸項,呼吸著他的呼吸,然後輕輕的以唇瓣觸碰他的唇瓣,那麼熱、那麼軟,瑟瑟顫抖如風中落葉般。 心,驀然狂跳。 他想逃,卻動不了,當他也如此渴望,該如何抗拒她這般珍惜的觸碰、大膽又怯弱的誘惑? 烏黑的瞳眸盈上了一層水光,卻遮不住渴望與不安,那無言的凝視,淺淺的呼吸,都教他顫抖。 她還沒醒,沒有真的醒,她尚在夢中。 當她這般凝視著他,他不自覺張開了嘴,將她的氣息納進嘴裡,但那只增加了誘惑。 夜,那般迷離。 她,只在寸許。 這不對,他想著,他應該退開,可她像是察覺了他的想法,那秋水般的瞳眸,蒙上了一層深切的疼。 而那,揪緊了心,讓他再也無法思考。 §第五章 §第一次出現症狀時,他六歲。 所有的人都以為他是癲癇發作,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 他在換牙。 只是,他和一般六歲孩童不一樣。 他的牙根長、很尖、很利。 那一夜,舊的牙齒脫落,新牙從牙齦中伸長出來,就像狗,更像廟宇中的修羅夜叉,他嚇得臉色發白,卻在高熱中,昏了過去,再醒來時,利牙已經不見,只有普通的白牙,整齊的長在嘴裡。 他以為是夢,可當他摸著自己平整的牙,卻也知道一般人的牙,不會在一夜之間長齊換好。 他感到有些害怕,不敢告訴別人,整整有好幾個月,都不太開口說話,怕人們發現他太快長好的牙。 可後來,他再沒有發過燒,也不曾癲癇發作,他的牙也從未變得尖利如爪。 只是夢吧。 只是那一日高燒不退的幻覺罷了。 時日久了,他這般想著,然後逐漸將其淡忘。 他繼續在鳳凰樓念書習武,為那位老愛黏著他的丫頭收拾善後,幫她蓋被,替她梳頭,喂她吃飯;他不懂為什麼有人吃飯可以拖拉一兩個時辰,他總是很餓,就算吃飽,也很容易就餓了。 但有飯吃已經很好,他陪夫人上街時,見過路邊乞討的流民乞丐,如果不是老爺夫人,他清楚自己會是其中的一個。 雖然人前被稱為少爺,他知道自己不是老爺親生的,可銀光是,雖然偶爾覺得她很煩,但他答應過老爺會照顧她。 所以他照顧著她,在老爺舊瘓復發時,陪著她睡覺,遮住她的耳,不讓她聽見那如獸般的低吟痛嚎,不讓她靠近那高高在上的樓房,不讓她有機會看見夫人隱忍的淚光。 他哄著她睡覺,教她穿衣梳發,教她習字念書,在老爺復原時,牽著她小小的手,一起去和她爹娘用膳。 除了老爺偶發的舊瘓之外,日子算是安穩的,他甚至開始習慣那體溫過高的小丫頭在炎炎夏日,即便已汗流浹背,依然死都要爬來他床上,和他擠在一起睡覺。 十歲那年,高燒突然再次襲來。 好熱。 熱死了。 他的嘴好痛,頭好痛,身體好痛,全身上下,都像是快要迸裂開來一般。 黑暗之中,他痛得看不清事物,小小的身軀只能蜷縮成一團,只覺得自己像是火燒一般。 他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回事,一開始,他只是有些發燒,他從來沒有生病過,不曾有過這種感覺,但他知道什麼是生病,他聽過也見過府裡的傭人染到風寒,著涼發燒,但不知道原來會這麼痛苦。 他原以為,睡一覺就沒事了,夫人讓大夫替他抓了藥,還親自熬了藥給他,看著他喝下,送他上床,他原本已經感覺好多了,夫人的手好溫柔、好冰涼,像吸走了高熱的苦痛。 但到了夜半,情況急轉直下,他搖搖晃晃下了床,卻連站都站不住。 他感覺到嘴內的牙在蠢動,感覺到黑暗中的景物,都變得過分清晰。 當他看向牆邊穿衣的銅鏡,只看見他的眼在黑夜中發光,還變了色。 鏡裡的那雙眼,不再黑如子夜,只泛著詭異兇惡的金光。 他被嚇了一跳,驚慌退後,一陣劇痛卻驀然從骨頭傳來,他痛苦的倒在地上,痙攣、抽搐著。 恍惚中,他聞到好多好多的味道,各式各樣的味道沖入鼻頭,讓他欲嘔。 各種不同的聲音,沖耳入頭,他本來耳力就好,但他不曾聽過那麼細微、那麼吵嚷的聲音。 遠處酒樓裡鬥酒的喧嘩,窗外的蟲鳴,風吹草動的聲音,說話聲、腳步聲、潮浪聲,甚至是呼吸—— 好吵、好吵。 所有的聲音,都變得好清楚、好大聲,他閉上眼,捂住了耳,卻遮不住聲音,屏住了呼吸,卻還是聞到那些味道。 好臭、好腥——好噁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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