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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她舔舔乾澀的唇,鼓起勇氣,很小聲、很小聲的,重複:「我不要。」

  阿震咬著牙、喘著氣,熱淚又滾出眼眶,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他痛恨被她看到這樣失控狼狽的模樣。

  她一進門,他就感覺到了,卻無法遏止淚水奔流。

  為什麼沒有人阻止她?為什麼她要下來?

  他想趕她走,想再次開口叫她滾出去,怨恨和無助的惡火,焚燒著他,讓他想摧毀一切、搗爛所有,但她在這裡。

  她就在這裡,害怕、驚恐,抖顫著手,卻依然跪在他面前,不肯離開。

  我不要。

  她說,簡簡單單三個字,將他包圍,滲入他耳裡,鑽入他心中。

  這個向來膽小怕事,只會察言觀色,深得明哲保身之道,識相得不得了,為了生存,幾乎不敢惹火別人,不敢開口說不的小女人,這一回卻沒有落荒而逃,沒有唯唯諾諾稱是,反而顫抖的說了一句。

  我不要。

  他沒有辦法動,無法再開口,只有無法控制的熱淚,一再溢出眼眶。

  然後,他感覺到,她縮回了手。

  一瞬間,黑暗攏聚,以為她就要走,莫名的恐慌襲上心頭,他的手指抽動了一下,幾乎想自私的伸手將她強抓住,拉回來摟進懷中,緊擁。

  他不要她在這裡,卻更不想她離開。

  他渾身緊繃,克制那衝動。

  下一秒,那冰涼的小手再次拂上他的手臂。

  她沒走。

  她只是吸著鼻子,輕輕的、小心翼翼的,一次一點的,清除他手臂上的殘渣。

  一小根木屑、一小片玻璃,還有那些在他頭髮上的玻璃碎屑。

  那怯怯、溫柔小心的動作,讓他喉頭不由得緊縮,熱淚更加泉湧,胸腹中那難以抑制的怨懣,那些宛如尖針般利刺的憤怒,仿佛隨著她的指尖,被一點一滴的撫平、摘除。

  她的動作,很慢很慢,好輕好輕。

  然後,她伸出手,握著他的雙手,輕輕拉開。

  他屏息,微僵,一瞬間,反射性的想抗拒,但她是如此溫柔、那麼堅定,下一秒,柔軟的唇瓣親吻著他僵硬殘破的雙手,那是好輕好柔的吻,他無法抵抗,不能拒絕。

  不自覺,被她拉開了手,看見了那個跪在他身前的女人。

  閃爍的燈光下,她看起來好蒼白,烏黑的大眼中,盈滿水光。

  「沒事的……」

  她握著他的手,淚眼汪汪的瞧著他,悄聲安撫道:「沒關係的……」

  阿震喉頭一哽,只覺滾燙的淚,一再從灼熱的雙眼滿溢而出。

  難以言喻的痛楚與苦澀,如岩漿般上湧,燒灼著喉嚨,在他的舌尖翻滾。

  「不可能沒事的……」他痛苦的看著她,嘶啞的顫聲開口:「不可能沒關係的……」

  她的世界如此簡單,他不想告訴她,不想將事情說出來,但長年的壓抑,到了極限。

  他哭著,嘎啞的笑了出來:「你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曉得,那個人已經死了,代替我死去,我才是那個身體……」

  「什……什麼意思?」可菲呆愣的看著他,一臉困惑與茫然,惶惶的問:「誰……誰死了?」

  他應該要停止,不要再繼續說下去,現在還來得及,把一切解釋清楚,只會讓她嚇跑,但他無法再隱瞞下去,無法再繼續這樣欺騙她。

  眼前這個女人,如此單純又無知,他不應該拖她下水,但那個人是危險的,是狡詐又沒良心的惡魔,他不能再這樣讓她什麼都不知道的留在這裡,他也不想讓她從旁人口中知道這件事。

  他已經拖得太久、太久了。

  心臟,撞擊著胸口,大力收縮。

  他看著眼前這個多年來,喜歡著他,暗戀著他,任他若即若離,把她當所有物的小女人,忍不住伸出手,撫著她柔嫩的臉。

  她沒有閃,沒有躲,只是傻傻的跪在他身前。

  當他低頭親吻她時,她只是小小的抽了口氣,羞得滿臉通紅。

  他不該這麼做,卻又無法不做這最後的掙扎,試圖在她身上烙印、留下些什麼,讓她記得他,想著他,戀著他,更加更加在乎他。

  可菲呆了、傻了,怎樣也沒想到他會吻她。

  那麼多年了,那麼多年,他一直強調,和她只是朋友,好朋友。

  雖然偶爾,他總會在夜半時來找她,但也只是擁著她睡覺而已,除了睡覺,什麼也沒做。

  他說是因為她月事來肚子會痛,他說是因為阿南會半夜工作,吵得他睡不著,他說有寒流來襲、天氣太冷她一個人會凍著,他說項樓太曬、天氣太熱,她在他地下室陰涼的房裡比較好睡……

  他說他說,他總是有很多理由,到最後連理由也沒有。

  她不在乎理由,不在乎為什麼,她只想和他在一起,什麼都行、什麼都好。

  他的氣息是如此灼熱,唇舌那般溫柔,強壯的胸膛,堅實的體魄,他將她緊擁在懷中,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感覺到他的心跳,那麼急、那麼快。

  她的腦袋裡一片空白,整個世界,只剩下這個男人。

  只剩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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