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黑潔明 > 深情大老粗 | 上頁 下頁 |
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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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毫無預警的,他甩了她一巴掌,打掉了她剩下的話。 初靜被打得頭暈目眩,卻仍倔強的抬起頭,瞪著他道:「不管你嘴上說得再好聽,都無法掩飾你謀殺了這個男人,摘掉他的腦,才得到這具身體,就算你看起來再年輕,就算你可以永遠不死,你也不是人,而是個披著人皮的惡魔!」 他惱羞成怒的眯起眼,伸手箝住了她的頸項,憤怒的低咆。 「你這蠢蛋!你以為你回到那些蠢人身邊,能繼續你所謂的人生嗎?你和我是一樣的,我的身體、你的身體,都是人為的、不自然的,對他們來說,我們都是異類,如果我是惡魔,那你也是!」 「不……」她無法呼吸,死命的扳著他的手,卻怎樣也扳不開,「我不是……」 「噢,你是的!」麥德羅憤恨不已,斬釘截鐵的道:「人們被神學所惑,無法認同科學的進步,只有我們認為我們是人,其它人只會認為你是異類,是惡魔的產物!」 她痛得眼角冒出了淚,雙手力氣漸失。 該死,她真的吃太少了,不然至少還能試圖攻擊他。 「我本來希望你能理解的,我不想傷害你,這是你逼我的。」他收緊了手,高高在上的睨著她。奇怪的是,在那一剎那,她竟看見他瘋狂的藍眸中,有著詭異的淚光。 「真的是,太可惜了。」 他逼近她,眼裡的淚水滴落在她臉上。 她困惑不已,眼前卻開始發黑,只聽到他冷酷的說! 「你不該反抗我的,現在一切又要重來了……」 你必須信任我!洗衣室裡,伊拉帕看著眼前的男人,臉色一沉。上一次信任別人,他遭人背叛,換來火焚的結果,過去數年,他早已學會不再相信別人。 盲目前進,也違反了他以前所受的救人訓練,但屠勤說的沒錯,沒有時間了,天快亮了,到時所有的人都會起來活動,等到那時,要救她出來絕對是難上加難。 為了初靜,他只能選擇相信這個男人。 他必須相信他。 他強迫自己鬆開箝制對方的手,屠勤立刻轉身走了出去,他快步跟上,卻不忘警戒。 屠勤像是曾經來過這裡似的,前進轉彎時,完全沒有任何遲疑。 這個男人甚至知道隱藏的監視器架設在哪個角落,他用手勢指示穿著工作人員制服的阿浪和嚴風替他們遮擋,避開了所有的監視器。牆內的坑道,全部被重新擴建整修過,麥德羅把這里弄成一個現代化的地下碉堡。門外的走廊上,潔白閃亮沒有一絲灰塵,若不是他才剛從礦坑中進來,他會以為自己在一間高級的私人醫院。 因為天還沒亮,乾淨的走廊上空蕩蕩的,只有在角落的地方,會有高科技的超薄透明屏幕,用各種不同的語言,播放著相同的字句。 他們快速的前進著,然後屠勤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阿浪和嚴風分別擋著走廊上兩台監視器的視角。 屠勤看著手錶,確認時間,邊道:「進去後,動作快,房裡有監視器,一進去我們應該就會被安全人員發現,我估計最多會有二十秒的時間。」 三分鐘一到,屠勤就把一台機器貼在電子鎖上,沒有兩秒,電子鎖就被其解開,紅燈轉為綠燈。 幾乎在同時,遠方傳來轟隆巨響。 阿浪瞪著震動的地板,不安的咕噥著:「那個瘋女人,該不會製造了雪崩吧?」 屠勤沒有理會,只是率先推開門,伊拉帕持槍閃身進房,屠勤立刻跟進。房間裡和走廊上一樣,整齊潔白,兩房一廳的格局,有著幾樣簡單的白色家具,兩人互相掩護,伊拉帕走進臥房,屠勤則去檢查另一扇門。一進門,第一眼,他就看到了那個倒在床上的熟悉身影。 情況不對,她癱倒在床上,像個壞掉的布娃娃。 她的姿勢看起來不像在睡覺。 他的心臟因恐懼而坪然大力跳動著。 有那麼一秒,他無法動彈,然後下一瞬,他的腳自己動了起來,他快步沖上前去,只見她頹然倒在床上,雪白的頸項印著明顯的指痕,淚濕的眼已然合上。 床上的人兒,沒有了生命的氣息。 他抖顫的伸出手,探向她頸間的脈搏,她沒有了心跳,但肌膚仍是溫熱的。 熱的。 還是熱的。 想也沒想,他立刻開始替她做人工呼吸。 他壓迫著她的胸骨,按摩她的心臟,從她嘴裡灌入空氣。 下一秒,警報聲響了起來。 「我們沒時間了!」屠勤在這時進到房裡,見到那情況,當場一愣,立刻上前,「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他喉頭一緊,低咆著,繼續替她做人工呼吸,邊用蓋丘亞語對她道:「醒過來!快點!我知道你聽得到!」 「你們在搞什!」阿浪沖了進來,一見那狀況就咒駡出聲:「噢,Shit!她掛了嗎?」 「沒有!」伊拉帕憤怒的瞪著他道:「只是昏過去而已!」 阿浪橫眉豎目,警告道:「那就動作快點!警衛馬上就要來了!」 他一邊按摩她的心臟,一邊朝他咆哮:「來了就擋住他們!」 這傢伙說得倒容易!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槍聲。 阿浪瞪他一眼,但沒再抗議,只是飛快閃出門去。 「我去幫忙!」屠勤道:「心跳一恢復就扛她回直升機,其它等上機再說!」 伊拉帕沒有理那丟下命令就頭也不回跑出去的男人,也沒有理會門外激烈的槍戰,更沒有理會遠方那轟隆的悶聲巨響,只是一再重複相同的動作,繼續將空氣灌入她嘴裡,祈求道:「呼吸啊,快點呼吸,寶貝,拜託你!」他不讓自己去注意別的事,不讓自己去關心時間分秒而逝,不讓自己去想她可能已經停止呼吸好幾分鐘,他只專心一意的做著同樣的事。在這一生中,他從未真正為自己爭取過什麼,祈求過什麼。他念書、受訓、救人,都不是他真心想要的,只是順應而為,只是因為他剛好就在那裡,剛好有那個天分,剛好被旁人期望那樣做。 所以,他就做了。 因為父親的關係,他在少年時,便順裡成章的離開家鄉跟著回到美國,順理成章的進入軍隊,順理成章的成為特種部隊。 他的天賦和體格,以及父親的背景,讓他的人生,在遭火焚之前,幾乎是一路順遂的。 他是個讓他父親能夠引以為榮的兒子,讓將軍能交付責任的部屬,讓他的隊員能夠信任的隊長。 直到那件事發生,他才發現,他一輩子都在為別人而活。 先是為了父親的期望,跟著是為了將軍的期望、隊員的期望,還有那些仰賴他拯救的人質的期望。 然後,突然間,沒有人再期望他能做什麼。他還是他,但沒有人能再真的信任一個受過傷的人,他拯救了人質,達成了任務,但因為他受傷了,他完美的戰績有了污點,而那個污點就這樣烙印在他身上、臉上,時時刻刻的提醒著所有的人。所以,他失去了戰友的信任,失去了他立足的地方,也失去了對人的信任。 但,她信任他,喜歡他,甚至想要保護他。 他從來沒有試圖爭取過什麼。 直到現在。 「拜託你,醒過來,回到我身邊!」 他粗嘎的懇求著、命令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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