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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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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他記得,記得花的顏色,記得樹的顏色,記得溪流、小草、石頭的顏色,記得天空、太陽、白雲的顏色,不只顏色還有形狀,這一切的景物他都記得,他只是不記得某部份的事而已。 現在的他,看不見這些,看不見一切。 當然,大部份的東西他可以經由觸摸在心中描繪它們的形狀,經由雙耳來聆聽萬物的聲音,經由鼻子來嗅聞味道,但他依舊是看不見的。 這讓他既煩躁又沮喪,無法具體的在心中描繪一件事物的形像讓他覺得挫敗異常。可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發生了,在瞎了二十多年後,他以為他早就擺脫掉那些情緒了。但自從她出現之後,這種種不穩的情緒便一一湧現,像是浪潮一般,一波接著一波。 其實她是最容易教他辨別出來的人,因為那股藥香味,他人在大老遠便知道她大概在什麼地方,然後雙腳便會不自覺的往那方向移動,兩耳也會高高豎起想聽她那軟軟的南方音調;等他真的抬腳走了幾步,便又會立刻想起那天的對談,然後那股恐慌便又會教他突然停下。 不是沒接觸過姑娘家,他卻對她有著更深的好奇。 那位白姑娘身邊有種恬淡靜逸的氣息,總讓他不由自主的想接近,卻又不敢,所以對她的印象便一直停留在她不高,身子又瘦又輕,手很軟,聲音很好聽,身上總帶著藥香上。但這不夠!不知為何,他渴望知道她確切的形體。 她就在那裡,可他卻覺得捉不住她如此真實卻又虛幻的身影。 他不知道她是如何辦到的,但她的確在極短的時間內便看透了他,直切重點。那是他極力隱藏的黑暗,是無人可以碰觸的禁地。所以他刻意避開她,因為害怕。 曾經他釋放過,在一次強盜打劫的意外中;他聽聞人們的慘叫受到刺激,便失控了。滿天的血紅、刺耳的慘叫,一幕又一幕詭譎的畫面是如此的模糊卻又怪異的清晰,他分不清現實和虛幻,只知道他釋放的後果令人無法承受。 當他在靳雷的阻止下清醒過來時,只聞得滿室血腥,逼得他幾欲發狂。原本他是使劍的,那次之後,他再也不碰任何兵刃。 「劍乃兩面刃,使劍者必要具有仁心,否則劍一出鞘,必同時傷人亦傷己。」這是十多年前師父教他使劍時說的話,他卻一直到那次意外才懂。 不久後,師父派人送來紫玉蕭,只道:「江湖險惡,不欲傷人,便以蕭使劍招吧。」 於是紫玉蕭成了他的標記,防止別人傷害他;更重要的是——防止他傷害別人。 *** 來到風雲閣的第七天,曉月確定江湖上如此多的傳言,至少有一件是真的,那就是風雲閣的宋三爺的確是個守信重諾的君子。 即使她踩到了他的痛腳,這男人還是在那天早上便派人南下洞庭設置轉運站,而且明顯的不是為了她的醫術——因為他從那天起便躲著她,擺明瞭不想治好失明的雙眼。 這不是她第一次遇到這種不想治好自身病痛的人,但卻是首次有病人如此的避她唯恐不及。好笑的是,她來長安是專程替他看病的,沒想到她的頭號病人不領情,卻莫名其妙的蹦出一大堆其它的病患。 剛開始她不過是見城東米行的管事葛大叔著了風寒,便配了副藥讓他服用,跟著第二天又幫廚娘治好了她腿酸的舊疾,當她第三天起床一開房門,便嚇了一跳。 只見門外竟了四、五位風雲閣的家僕,個個不是小病便有大痛,她詫異之下,仍一一替他們看診,然後開藥。 第四天更誇張了,連東西南北四大分行的人都來了,有些還是扶老攜幼的,她藥箱裡的藥材到中午便不夠用了,還得請人去藥鋪拿藥去。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她幾乎是從早到晚都在幫人看診,差點把那真正的主角給忘了。直到今兒個正午,當她幫最後一位患者看病時,秦冬月正巧來找她,她見到這位爽朗的大夫人,這才「順便」憶起了宋青雲。 「我還奇怪為何這些天不見你人影呢,原來你忙著替人看診呀。」秦冬月好奇的杵在她身後彎身觀看。 曉月因為太專心了,還被身後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嚇了一跳。 「大夫人。」那不小心從木梯上跌下來導致右腳骨折的家僕見到秦冬月,忙以手撐椅把起身問候。 「坐下!」沒想到秦冬月和曉月見狀竟異口同聲的板起臉開口。 那家僕給罵得愣了一下,倒是這兩個女人同時對望了一眼。 「都站不穩了,你還起來做啥?叫你坐下聽不懂呀!」秦冬月見那人還愣著,忍不住又罵。 這次他立刻坐了下來,不敢稍有遲疑。 曉月這才繼續替他腳骨正位,然後拿木板替他固定,秦冬月則在一旁幫忙。 「好了,這樣子就可以了。你拿這副藥回去煎熬一個時辰,早晚各服用一次,三天后再過來給我看看。記得這三天儘量不要以傷腳施力,知道嗎?」曉月遞給他一副藥,仔細交代。 「知道了,謝謝白姑娘。」家僕連聲道謝,才撐著木杖回去了。 秦冬月見狀突然蹙眉問:「白姑娘,你都沒和他們收醫藥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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