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黑潔明 > 溫柔半兩 | 上頁 下頁
八三


  這屋子擺明瞭屋主平常就沒朋友,也不歡迎客人,才會連椅子都只有一張。

  他關上了門,點了燈,放下了原本以木棍支起,拿來遮風擋雪的木窗,讓窗外的人即便能從窗縫中看到漏出的燈火,卻無法看清屋裡共有幾人。

  早在之前,周慶就注意到,這男人很細心,但他幾次試探過,他知陸義是人,不是妖。

  只是他沒想到,這傢伙雖然是人,卻不是普通人。

  點了燈,放下窗之後,那男人拉開唯一的一張椅子給溫柔。

  「坐。」他說。

  溫柔沒有抗議的坐下了,她還很累,沒有完全復原。

  陸義拿起擱在小爐上溫著的水壺,替她倒了一杯溫水,擱在桌上,這才回到床邊坐下,將雙手擱在膝頭上,看著那握著杯子的女人,和那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後的周慶。

  「所以,你沒死。」

  「我沒死。」周慶點頭。

  陸義點點頭,將視線移回溫柔身上,下一句,開門見山的就問:「這幾天那個扮做你的溫老闆是誰?」

  溫柔一怔,沒想到他竟認了出來,「你怎知她不是我?」

  陸義看著她,道:「樣子像,她也學得很像,但有些習慣,一些小動作,不是一時片刻就能學會的。」

  看著眼前這她一直視之為大哥的男人,溫柔深吸口氣,道。

  「她是澪,阿塔薩古·澪。」

  出乎兩人意料之外的,聽聞這名,陸義沒有太多激動的情緒,就連眼也沒眨一下,像是早已料到這答案一般。

  他一臉疲憊的用那大手抹著臉,歎了口氣。

  「我想也是。」

  「所以,你真是巴狼?」周慶出其不意的開口。

  這一句,倒真是讓搓揉著大臉的陸義挑起了濃眉,黑瞳深深的直視著他。

  「所以你是巴狼。」周慶凝視著他,這一回不是問句,而是陳述。

  那男人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周慶看著他,直接再道:「許多年前,我爹被一位名喚白鱗的妖怪附身,這些年他一直在擴張他的勢力,讓更多妖魔進駐這座城,不過我想既然你一直在調查那些妖怪,你應該知道他在做什麼。」

  他還是什麼也沒說,只是一語不發。

  「陸義。」溫柔看著那坐在床邊的男人,開口道:「我們沒有惡意,但白鱗即將解開他的封印,若他掙脫了那封印,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但那些妖怪在吃人,而我真的不認為,白鱗若解開了自身的封印,情況會因此改善。如果你記得,知道些什麼,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們?」

  陸義將巨大的雙手交扣在身前,看著眼前的男女。

  說真的,在這之前,他並不信任周慶,這男人和那些妖怪在一起,多年來周慶處事亦正亦邪,他一直摸不清周慶的狀況。

  可溫柔相信這個男人,明知周慶在操縱利用她,她還是相信他。

  人們有時會被情愛蒙住雙眼,變得盲目,但他確實也曉得,這些年來,即便將溫柔拖下了水,周慶在最後關頭還是為她留了退路。

  周慶詐死,就是要她走,讓她走。

  他知道那些妖怪在內門,他們一直都是那樣的,可他不信任周慶,這傢伙是被妖怪養大的孩子,當年周慶看上溫柔,他曾經試圖警告過她。

  溫家的大小姐是個好姑娘。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希望她被牽連在其中。

  可人們總會走上自己的路,這兩個人打一開始就互相吸引。

  過去,這男人的眼很冷,一直很冷,他總藏著自己的情緒,可當他看著溫柔,那黑冷的眼底卻帶著些別的什麼。

  他認得那複雜的情緒,千百年來,他已經見過太多太多。

  所以他不曾再阻攔過,那麼多年來,他確實希望溫柔可以讓周慶維持著最後一絲人性,留著那麼一點良知。

  或許他還是不該就此信任這個男人,可說起來,在這塵世中,他也沒什麼好損失的了,早就沒有了,所以看著這男人的眼,看著這女人的眼,他啞聲開口。

  「你們想知道前因後果?」

  「是。」周慶直視著他說。

  「那需要一點時間。」

  「我想我們還有那麼一點時間。」周慶看著他說。

  陸義點點頭,起身提起那壺快要涼掉的茶壺, 來到只剩餘溫的小爐旁蹲下,重新為其加了煤炭。

  周慶看不出他是怎麼做的,但那小爐迅速在那男人的大手之下,再次冒出火焰,溫暖照亮了一室。

  火光搖曳著,將男人的身影映照在牆上。

  陸義看著手中的小爐,和其中的火焰,有那麼好一會兒,都沒有出聲。

  看著那巨大的身影,周慶和溫柔安靜的等著,沒有催促他。

  不知過了多久,那男人才把那壺茶放了上去,看著那爐火,終於開了口。

  「很久以前,在西南方有個國家,叫做阿塔薩古。我是阿塔薩古國製作禮器的工匠,我叫做巴狼,澪則是白塔的巫女,我的妻子阿絲藍是侍奉她的女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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