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黑潔明 > 溫柔半兩 | 上頁 下頁 |
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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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霏霏細雨,她知自己該走了,幾次想起身,卻找不到開口的時機,他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送上許多本子,在她試圖站起時,又有人送來飯後水果和茶點,一再擋住了她下羅漢床的位置,吃飽之後,涼風又陣陣徐來,她坐著坐著,疲倦悄悄湧現,在外奔波了一早上,現下吃飽喝足,讓眼皮子忍不住垂了下來。 這羅漢床上鋪著坐褥,後頭還有靠枕,坐起來十分舒適,教她昏昏欲睡。 她很努力的撐著,卻還是想睡,不禁悄悄往窗框那兒倚靠,那感覺真的好多了,讓她忍不住偷偷抬手支著小臉。 小雨淅瀝瀝的下著。 風好涼。 這夏日難得的陣雨,消了大地些許暑氣。 眼前的男人仍在寫字,他的字十分潦草,幾乎難以辨認,卻莫名好看,有一種奇怪的率性,像風一般。 她閉了一下眼,又一下。 下一刹,她就不小心睡著了。 再醒來,雨已停了。 眼前的男人,仍在寫,頭也不抬的。 發現自己不小心睡著了,她窘迫的忙直起身子,這才發現身上不知何時多了件白色的外衣,她瞬間更窘,紅霞再次飛上雙頰。 難怪感覺這麼暖。 這衣是他的,她知道,那上頭有他的味道。 她羞窘的褪下那件披著的外衣,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幸好旁邊那些像蜜蜂般繞個不停的僕人們終於不再出現,她趕緊趁機下地穿鞋,邊匆匆和他告辭。 「周兄,謝謝您的招待,我還有事待辦,您忙您的,我就不打擾您了。」 他沒有抬頭,只在她試圖朝門口移動時,朝她伸出手。 「我的衣。」 溫柔一怔,聞言才發現自己仍緊緊揪抓著那件外衣,差點就這樣把它給帶出去了。 刹那間,熱氣上湧。 她面紅耳赤的趕緊回身,匆匆把手上的衣還給了他,這方轉身落荒而逃。 原以為,兩人之間,不會再有太多交集。 他人忙事多,在城裡還越來越炙手可熱,飯局多到都能排到年後去,她做這小買賣的生意,就算想請他吃飯還排不上隊,可就不知為何,那日之後,她總是會在街上巧遇他。 說是街上,也不是真在街上,有時是在店鋪子裡,有時是在酒樓中,有時她前腳才走出染坊,他的馬車就會恰恰好出現在她眼前。 每次遇著了,他總也會淡淡問上那麼一句。 「吃了嗎?」 她看著他,總也只能老實回上同樣的字眼。 「還沒。」 然後,她就會被迫跟著他回去吃飯。 他也不是真的強迫她,可這男人散發的氣勢,就是叫人無法也沒膽拒絕,再加上,她其實也不是真的想拒絕。 自從開始在外做買賣,她天未亮就會起床,城裡城外的來回奔走,雖然長途有驢車可坐,但她路可沒少走過,一天下來,挑貨揀貨都得站著走著,偶爾丘叔和陸義沒空,她更是得自己駕車搬貨,到了午時過餐未食是家常便飯,有人要請她吃飯,她當然就厚著臉皮吃了。 她手上的每個子兒都是有用處的,當然能省就省。 再說,他也不差她這一口,他那兒又大又舒服,也十分隱密,中午能在那兒偷偷喘口氣,真的讓她比較有力氣再去和那些老闆掌櫃們周旋議價。 只不過,她真的不是很清楚,他為何這般優待她。 因為她是個姑娘家嗎? 她不知道。 她唯一曉得的,是他不曾對她亂來,還有就是,有時她覺得,他似乎也很喜歡兩人在他那兒用餐歇息的片刻。 他並非日日都那麼忙碌,總也有空閒的時候。 那難得的空閒,他那靠窗羅漢床上的小幾上,就會被擺上一副棋盤,擱上兩碗漢白玉做的黑白子。 每當那時,他就會找她下棋。 「我不會。」 他第一次問她時,她坦白告訴他。 「想學嗎?」他挑眉問。 她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他把白子給了她,自個兒拿了黑子,開始教她。 他棋藝很好,卻不執著追求一定要贏,就是喜歡泡個茶,隨手下個兩子,看她盯著棋盤煩惱半天。 偶爾輸了,他也不介意,她若入了死胡同,開口問他,他還會同她說該如何走下一步。 他不曾過問她的生意,她也不曾要求他的幫忙。 這男人已經幫她很多了。 她的買賣做得不錯,如今不只能有盈餘,還存上了一點。 奇妙的是,她還真的在與他下棋對弈中,領悟了一些商場上的道理。她也不是個好強的人,但既然要學,就得學個透徹,還特地去城南的舊書鋪子裡買了些棋譜來研究,卻仍下不贏他。 很快的,她發現他的棋藝很好,而且有時,無巧不巧的,和他下棋,總會讓她覺得對應到她手邊的買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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