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黑潔明 > 溫柔半兩 | 上頁 下頁
一四


  所以才惱了,才冷了臉。

  他等著,等她移開視線,她知道她應該那麼做,可她不想。

  沒有他,翠姨不可能活下來,她的生意也不可能成,那年冬她更不可能買得起更多的煤球分送給人,說不得那些農戶有多少孩子會因此凍死在床榻。

  所以,她多求了一個平安符,取下隨身的老銀鎖綁上,給他。

  從沒想過,會就此牽扯在一起。

  沒想過,事情會演變成如今這般。

  他凝視著她的眼,撫著她的小臉,她微啟的唇。

  然後,他將身子俯得更低,張嘴伸舌舔吻她的唇,探進她嘴裡,深入、勾引,要她給予回應。

  她給了他要的,原因只有一個,她想要這個男人。

  因為她想,他才在這裡。

  她給了,所以他拿。

  就這樣。

  她很清楚,女人對他來說,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迎春閣是他開的,若讓人知她把身子給了他,一定會覺得她恬不知恥,比他畫舫樓閣裡那些花魁名妓更加不如。

  至少人們可還是花了真金白銀去博得那些美人一笑,她卻白白的把自己送到了他眼前。

  可若真要把身子給誰,她寧願給他。

  寧願給他……

  所以,她朝他伸出了手,撫著他汗濕的胸膛,昂首親吻著他的下巴,他薄情的唇瓣,和他肌膚相親,廝磨糾纏。

  他的眼,變得更加深黑。

  ……

  窗櫺外,清風徐來,遠處藍紫天際,泛起了一抹魚肚白。

  他仰躺在她床上,撫著窩在他身上女人雪白的裸背,貪戀著她肌膚如絲滑般的溫潤觸感。

  她的黑髮也如絲,散落在床上,在她背上,也在他身上。

  她的發很長,和他的交纏在一起。

  雖然合著眼,可他知道她沒有睡著,她的小手擱在他胸膛上,輕輕撫著。

  他喜歡她這樣撫摸他,喜歡和她一起,在這天色將明未明之際,懶懶的躺在床上,依借在一起。

  溫存。

  這字眼,他以前不懂。

  遇見她之後,才曉得其中真義。

  一開始,沒想要多留,卻在不覺中,一次待得比一次久。

  他不該留在她這兒,從最當初就不該。

  如果他有良心,他應該早早就離她離得遠遠的,即便在街上遇見,也不該多看她一眼——

  「天快亮了。」

  女人柔軟的聲,在靜夜中悄悄響起,提醒他。

  「嗯,快亮了。」

  他應著,大手仍在她背上輕撫,沒有離開。

  這些年,他總在深夜來找她。

  一夜又一夜,一年又一年,無法控制的前來。

  他不該來的,卻總是像被下了蠱,像著了魔一般,來找她。

  這念頭,讓他驀地停了手,強迫自己把手從她背上挪開。

  像是因此察覺了他欲離去的想法,她支起了身子,攏著長髮,將她與他糾纏的發收了回去,下了床。

  他跟著坐起身,看著她走去撿拾起衣物,走到屏風之後。

  他可以聽到水聲,知道她在清潔自己,當她再走出來時,她已重新套上了那素白的單衣和襦裙,小心仔細的綁好了衣帶。

  雖然仍散著發,她看來已和之前在床榻上那般不同,完全不像方才在他身下,那用雙手緊攀著他,用白嫩的雙腿勾著他,用身體緊緊糾纏著他,迎合承歡的女人。

  她端了一盆水給他,送上了布巾,替他拾來方才被他扔在地上的衣物。

  「你的鞋呢?」滿屋子找不到他的鞋襪,她愣了一愣。

  他盯著她看,眼也不眨的淡淡道。

  「忘了。」

  聞言,她一怔,小臉泛起一抹紅。

  他看見她注意到他連外衣也沒找著,他沒穿來,太麻煩了,反正都是要脫。

  她沒再追問他下落不明的其他衣物,只收拾著掉落地上的床被。

  他穿上了衣物,綁好了衣帶,可他清楚注意到一件事。

  從頭到尾,這女人做了一切事情,卻在下床後就垂著眼,始終沒正眼看他。

  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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