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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是嗎?」冷氏不置可否的笑笑,收回看向兒子的視線,轉而盯著小樓,然後狀似無意的問此刻正坐在一旁的李大娘,「桂香呀,你可知咱們這次要出門多久?」

  「預定是三個月才回來。」李大娘會意的回答,還配合的道:「二爺吩咐,要老夫人好好玩,別擔心他。」

  「是呀,當然不用擔心,反正如風會有『人』照顧著。」冷氏刻意加重語氣,那風華不減的面容卻一副太平無事的模樣。

  小樓聽了心頭一緊,再也強笑不出來。

  他當然會有人照顧,而且鐵定是「女人」!

  她低首咬唇,胸口好悶,悶得她淚都快滴下來了。不知為何,她覺得好委屈、好委屈,從小到大都沒這麼委屈過。都是他……突然間,車門簾被人掀起,天光透進,小樓趕緊將頭壓得更低。

  「娘,你一路小心。」冷如風和娘親說話,雙眼卻直盯著一旁低垂著小臉的小樓。

  「我不小心成嗎?」她諷道:「就算路上被人打財劫貨,你人離得大老遠的,我和你這不肖子求救有用嗎?哼!」

  這兒子真是沒用,光會盯著媳婦瞧,也不會安慰人家幾句。才成親兩個月就要一別幾個月,這不是和兩天打魚三天曬網一樣無濟於事嗎?

  再瞧瞧媳婦的肚皮,看那樣子也不像有了;她抱孫的願望看來又要往後延了,真是的。

  聽了老娘的話,冷如風只能苦笑,卻見小樓交握在膝頭的手背上有著水滴。

  那是什麼?

  他才在懷疑,又一滴水珠滴落。他心神一震,怎樣也沒想到她竟會哭了。

  擱在車門上的手差點伸過去,他握緊拳忍住了!當另一滴淚水滴落,他受不了的放下門簾,瞪著那厚重的門簾,她垂首的身影依然清晰的印在眼前。

  天,他不知道她的淚水竟能如此嚴重的干擾他的決定。

  怕馬車再不走他就會將她強行抱下來安慰,冷如風忙面無表情的呼喝車夫起程。

  三輛馬車漸行漸遠,他轉身進屋,直至回到書房,都還無法拋開心頭那股束縛。

  她為何哭了?真是如此不願南下嗎?事到如今,他依然不懂她究竟為了什麼不想離開長安。

  是不是……他不應該和她冷戰?如果他能好言相勸,弄懂她的心結,再從中開解,這樣是不是會好點?不管怎樣,她都比他小了十多歲,他實在不該和她鬥氣的。

  瞪著桌上滿滿該處理的文案,他壓根提不起勁來,滿腦子想的,就是她安靜低首坐在馬車內的委屈身影。

  「該死的!」冷如風低聲喃喃咒駡。他不能再想她了!現在重要的是將所有該做的事做好,等所有事情完結了,他有的是時間來和她溝通。

  婦道人家就是愛哭,掉幾滴淚沒什麼大不了的。

  想是這樣想,但他心底深處還是緊緊揪著,催促著他快點將事情辦好,早早南下和她團聚。

  小廝進門將桌前的燈座點上火,補足了寒冬白晝不怎麼明亮的天光。案上文字更加清晰,冷如風振筆疾書,開始寫下欲隱退江南的奏摺。

  行行複行行,小樓一行人到了洛陽,眾人便在河堤旁的客棧打尖,準備明日一早改走水路,坐船從運河南下至江南,再由長江轉往洞庭。

  寒冬夜,難得有一輪明月。

  小樓坐在二樓窗臺邊,思緒飄渺地望著寒夜中的洛陽城。

  如此安靜的月夜,使她能清楚聽見流水泛泛的聲音。河上人家點上盞盞漁火,那些昏黃的燈光看似溫暖,卻又不時晃動,隨著波流搖盪,看起來很不安全。

  似乎沒有什麼是真正安全溫暖的,不是嗎?

  「這夜景很漂亮吧?到了南方,一入夜,河上會有更多燈火。」

  「嗯,是挺漂亮的,可是好像不怎麼安全。」小樓回過頭來,發現方才說話的是住在隔壁房的婆婆,她忙要起身,冷氏卻伸手示意她繼續坐著。

  冷氏上前來到窗邊坐下,視線也瞧著窗外。「是不怎麼安全,但南方多得是人家長年住在水上呢。」

  「真的?」小樓驚訝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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