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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這男人長得又帥又酷,非但能上天、還能下海,連抓蛇都難不倒他,教她忍不住又咕噥起來,「有沒有什麼是你不會的啊?」

  他挑眉,乍然失笑,毫不猶豫地回道:「懷孕生孩子。」

  呃……那倒是……

  她想了一想,這樣說的話,那她終於有一項比他厲害羅?

  哈哈,贏了!

  她傻笑起來,不過隨即想起這也沒什麼好高興的,她是女的,他是男的,他本來就不可能懷孕啊。

  阿芳雙肩一垮,又垂頭喪氣了起來。

  唉……

  ***

  海蛇張嘴撲來,森森白牙小巧卻銳利!

  不——

  他猛地驚醒,冷汗從脊背滑下。

  周遭一片暗沉,不遠處的海潮聲緩緩規律的蕩漾著。

  是夢。

  他伸手觸碰蜷在他身旁熟睡的阿芳,在感受到她的體溫和規律的呼吸後,才放鬆了下來。

  她睡得十分安穩,就像從前那樣,像個不小心落入凡間的精靈一般。

  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好,打從第一次見面時,他就曉得了。

  之後的數年,只是更加讓他清楚這個事實。

  他的成長環境,就像孫悟空頭上的金箍,從小便將他束縛得死死的,他必須做個好小孩,要聰明、要懂事,不能違背家族的期待,他一再的這樣告訴自己,嚴謹地遵守著長輩們的教誨。

  然後,她出現了,一個單純、天真、善良又可愛的女孩。

  她沒有被人強加的枷鎖、不用背負無言的期盼,她只需要高高興興、快快樂樂的露出單純的傻笑,就會被人稱讚。

  他從來就沒有那麼的羡慕嫉妒過,羡慕她的無拘無束,嫉妒她的單純善良。

  可她也是唯一一個,在他那樣惡意對待之後,依然會真誠關心他的。

  剛開始他以為她傻,只是傻。

  但在他十歲生日那天,家裡雖舉辦他的生日宴會,實際上卻是大人們的商業應酬,所以他早早離開宴會也沒人發現,所有人都沒察覺他感冒發燒,連他父母甚至漢克管家也沒發現,可就在他差點昏倒在走廊上時,她卻拉著漢克管家出現在他面前。

  「快一點,漢克,快一點——」她用那小手,拉著漢克的衣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淑芳小姐,等等,別用跑的,小心跌倒。」漢克小跑步跟著,在一眼看見倚在牆邊的他時,驚訝萬分,「小少爺,你怎麼了?」

  他的視線因為高燒而模糊,昏過去之前,只看見她圓胖的小臉湊了過來,用小手拍著他的臉,擔心地叫著:「阿傑、阿傑……」

  夜半醒來,她躺在他的身邊,肥肥的小手,緊緊抓著他的手,粉嫩的小臉上猶有淚痕。

  漢克後來告訴他,阿芳以為他要死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死都不肯離開他,所以大人們才讓她留了下來。

  到現在,他仍記得,她小臉滿是擔憂地拉著漢克朝他跑來的模樣。

  沒有人發現,沒有人察覺,只有她。

  伸手環抱著她,他深深吸了口氣,嗅聞她身上那一向讓他安心的味道。

  從來就只有她,只有她能看出他的偽裝,知曉他的喜怒哀樂;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完完全全的放鬆下來,做他自己。

  可她顯而易見的善良與美好,卻讓他越來越怕有人會將她從他身邊搶走,所以他一直刻意地將她的生活控制在他身旁,但她還是逃離了,像只離了籠的快樂小鳥,自顧自飛向自由的天空,將他遠遠拋在腦後。

  當他發現她就要被人搶走,慌急之下,他忘了從小到大的教條,忘了父親諄諄教誨的公私分明,忘了該有的理智與自製,他犯下了這輩子永難忘懷的大錯——他騙她鐘爸的授權、污辱她的身價、將她貶得一文不值!

  他不只假公濟私,還傷害了她,非但如此,他還不肯承認自己錯了。

  愚蠢的代價換來的,是她的閉門不出和絕食抗議,以及雙方家長的震怒。

  當年到美國,說好聽一點是留學,說難聽一點是流放。

  等他終於搞清楚自己的心意了,鐘爸卻開下條件——

  「小子,你養得起阿芳嗎?」

  「我當然——」

  「我是說靠你自己,不是靠你祖上的蔭德。」鐘爸冷冷的說:「財富是身外之物,錢財如流水,有來就有去,林家現在有錢不表示你就守得住。要娶我女兒,就打下片江山來,你自己的江山。」

  一通國際電話長談,讓他認清了方向。

  為了鐘爸的認同,他花了十二年之久。

  十二年……

  他收緊雙臂,歎了口氣。

  要是他辛苦半天,結果在這時才失去她,他可能會跟著氣絕身亡。

  南太平洋的夜空,是暗藍色的。

  滿天的星辰多不勝數,每一顆都像是在嘲笑他的神經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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