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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不是客人?冬月還在迷糊,杜念秋就替她解了答。

  「三師兄!你不是在長安嗎,怎麼有空來?外頭冷,怎麼還站著?快進來坐!劉叔、大師兄,你們快來看看,誰來看咱們了!」杜念秋驚喜的從客棧內奔了出來,拉著宋青雲往裡走。

  宋青雲早習慣了杜念秋的莽撞,他知道師會拉著他走是好意,怕他撞著,可她卻不知道,讓她牽著一個勁兒的往前走,情況反而會更糟!也虧得他好記性還記得客棧大門門檻高度,要不讓她這麼拉著走,早不知跌幾次了。

  可就算是這麼著,他看不見是事實,再怎麼好記性,也無法預測被人移動的桌椅,拐別時還是讓他撞到了凳子,他腳尖一撈,便將凳子給撈回原位。杜念秋沒發現,還是這麼拉著他走,於是這般的情景便上演了兩二、三次,讓在後面冬月看傻了眼,搞不清楚這人是怎麼回事。怎麼他有撞椅子再扶好的嗜好嗎?

  「雲小子!怎麼有空過來?」劉叔從廚房鑽了出來,抓住宋青雲的手,從杜念秋手中解救了他。

  宋青雲露出和煦的笑容,「我是來找大師兄的。」

  「找大師兄的!我還以為你大發良心來看我的哪!」杜念秋嘴裡凶著,臉上卻有著笑意。其實她這幾個師兄弟裡,讓她看得最順眼的就是他了——長相帥得沒話說,個性又溫文儒雅。若不是他的眼瞎了,否則就是百分之百完美的男人。

  「師妹,你忘了為兄看不見的。」宋青雲自嘲。

  杜念秋這一聽可急了,忙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啥?你是瞎子?」冬月忍不住輕呼出聲,惹得眾人向她望去。

  誰知道她神經大條得很,無視周圍怪異的視線,反而還走到宋青雲身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見他眼睛果然毫無焦距,她口沒遮攔地道,「啊,好可——」跟著便被人捂住了嘴。

  「師弟,別來無恙?」孟真皺著眉問候,雙眼責備的看著在他身前掙扎的冬月。她不滿的抬頭瞪他,兩隻手想硬扳開

  他的大手,可惜沒啥做用,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好。大師兄,你不幫我介一下這位姑娘嗎?」宋青雲好奇得緊,他雖然看不見,但那姑娘發出的聲音很明顯是被人捂住了嘴,而那人不用說就是大師兄了。可大師兄一向是他們之中最嚴謹老實的一個,加今竟然不顧男女之別的捂住姑娘家的嘴,她的身分怎教他不好奇哪。

  「她是——」冬月兩手太用力了,一不小心又碰到了掌心的傷口,臉蛋又皺成一團。孟真見了話一頓,忙鬆開她的嘴,改而輕握住她的手腕,跟著才道,「她是我的妻子。很痛嗎?」後面那句是問冬月的。

  「廢話!你來痛痛看!剛才幹嘛捂住我的嘴啦!」她生氣的捶了他胸口一下,可想而知又牽動到傷口,當然又痛得她齜牙咧嘴的。

  「小心點。」打在胸口的拳不痛不癢,可他卻心疼她的手哪。

  「說什麼風涼話!就已經在痛了,才在那邊放馬後炮。」冬月還在氣著,口氣卻不覺放柔了點,兩手被他握著也沒想要抽回來。難得有人這麼關心她,那感覺還真的挺不賴的。她盯著孟真溫和的臉,突然發現他其實也長得並不太難看,只要把那滿臉不長不短的胡碴刮乾淨,再把像雜草叢生的亂髮稍微整理整理,也是滿英俊的。

  想著想著,她的手就摸上了他的臉,孟真臉一紅,趕緊將她的手抓下來。大庭廣眾的,真不知這女人在想些什麼!

  在一旁的宋青雲聽了都呆掉了,大師兄什麼時候成了親,怎麼他一點也不知道?這麼大的事,為什麼沒人通知他啊!而且聽大師兄的語氣,似乎還相當寶貝這姑娘……不,是嫂子才是。

  不過,這嫂子聽起來很有元氣!依大師兄的性子,的確需要活潑點的女子相伴。

  宋青雲掛著微笑道,「敢問嫂子怎麼稱呼?」

  兩手都被抓住的冬月還在心底盤算要怎麼改造孟真,隨口回答:「你都已經叫我嫂子了還問。笨!」孟真一聽,心中一喜,臉上不覺浮現出傻笑。

  寒冷的冬天,一輛烏木打造的精美馬車奔走在官道上。四匹馬、一輛車,兩旁還跟著兩騎,不過只見座騎不見人影。

  木輪壓過雪地形成兩道深瘕,馬蹄揚起雪花,也順便印下無數蹄印。

  冬月坐在晃動的馬車內,一臉蒼白的昏睡著。她已經將能吐的東西全吐光了,事實上她虛弱得連詛咒的力氣也沒有,只希望那該死遙遠的長安立刻出現。是的,她在暈車——暈馬車。

  在經過頭幾天的折騰後,冬月只能像只病貓般待在孟真的懷中,因為那是唯一讓她的胃感覺舒服點的地方。此刻馬車內就只有孟真和她而已,連宋青雲都避到前頭車夫的旁邊去了。因為原本還有些大的車廂,讓孟真一坐進來,就稍嫌擁擠了點,何況他很識趣的,人家是夫妻倆,他杵在中央像什麼話,是吧?

  見冬月的額際滲出小小的汗珠,孟真溫柔的將它拭去,眼中有著不舍。他沒想到看來如此活潑的她竟然會暈車。

  此去長安,他本不想帶著她的,誰知她硬是要跟,師妹又在旁幫腔,說什麼不能在新婚第二天就丟下新嫁娘,否則鎮上的人又要道是非云云,他只好帶著她上路。

  只是,真的段想到她竟然會暈車。

  這些天冬月吃下去的東西幾乎全都吐了出來,她原本還有些豐腴的身子因而消瘦了點,神色慘白不說,話也半天不見她說一句,偶爾發出的聲音就是難過的呻吟,聽得他陣陣不舍,卻只能正襟危坐的懷抱著她,怕稍動一下她就會更加難過。

  「孟真……我想喝水。」冬月從昏睡中醒來,輕扯孟真的衣襟。他忙倒了杯水湊到她嘴邊,「有沒有好點?」

  「嗯。我們還有多久才會到?」她咽下茶水,壓住想吐的衝動。

  「快了,今天傍晚應該就能進城了。」見她如此難受,他真的感到心疼,他伸手輕撫她的臉頰,將她的頭依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娃子,忍耐點,就快到了。」

  「你為什麼老愛叫我娃子?那聽起來好像襪子,好難聽啊。」她溫順的枕著他的肩,低聲抱怨。

  孟真像安撫小狼似地緩緩順著她的長髮,低笑道,「我初見你時,以為你不過是個十幾歲的毛頭娃子,之後就一直改不過來了。」

  「我二十三了。」冬月倦累的閉上眼,聽著他的心跳聲,整個人不由自主的放鬆下來。這一路上,他真的對她很好,她喜歡這種被人呵護的感覺。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她並沒有多少機會被人照顧,通常都是她照顧別人。

  話說回來,這男人還真像個百寶箱。和他相處越久,她就越發現他不同的面貌,而到目前為止她所見到的,她都不討厭,甚至說得上是喜歡。尤其是她吐了他一身麵條,他竟然一點也不生氣,還一路上都抱著她,只為了怕她不舒服,光這一點就足夠讓她之前曾有的「一滴滴」怒氣全消了,畢竟這樣疼女人的男人不是處處都撿得到的。如果她真的必須在這兒過一輩子,和他當真的夫妻也沒有什麼不好……

  「孟真。」她輕聲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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