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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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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偶爾會聽到帳外有人經過,聽見遠處人們的說話聲,他緊盯那個似乎已經熟睡的傢伙,他不知道過了多久,但那傢伙從頭到尾沒有翻過一次身。 那怪物一定是醒著的,還醒著。 他知道,但他無法不注意到那把匕首依然還插在地上,刀柄像是在誘惑著他,雖然胸口這根木頭十分尖利,但總沒匕首堅實。 夜已深,柴火燒得只剩餘燼,外頭的人聲也漸杳。 說不定這傢伙睡覺就是不會翻身? 他看著那怪物,忍不住又瞄了那匕首一眼,半晌,他鬆開緊握的木頭,慢慢的、極為小心的,不敢發出丁點聲音的爬過了地面。 怪物依然沒有移動,只有胸口隨著呼吸規律深長的起伏著。 他好不容易來到了匕首旁,激動的握住了那刀柄用力一拔,本以為這樣就能將其拔出,誰知它動也不動。 他一愣,不死心的以雙手握住刀柄,奮力死命的去拔,甚至叩起來前後搖動,但那把匕首動也不動,活像已和大地融為一體。 什麼狗屎?! 他又急又氣,但也同時感到莫名的恐懼,他緊張的看向那傢伙,這一眼,讓他清楚再次看見那怪物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然後警醒到一件事,就算他能拔出匕首,也不可能殺死他。 現在的他,是殺不死這怪物的。 他好想過去挖出他的雙眼,用懷裡那尖利的木頭在他身上戳出幾個窟窿,但他太瘦弱了,不可能製造出比那些傷疤更大、更深,足以置這頭惡狼於死地的傷,他必須等,等到這頭怪物受了更重的傷,等到這頭狼變得比自己更加脆弱。 若想替娘報仇,他得耐心的等。 所以,即便憤怒不甘,他依然放棄了那把匕首,小心的爬回原位蜷縮著。 他可以等,他向來很擅長等待。 他會等到那個機會,殺了那怪物替娘報仇。 他這輩子沒這麼痛很過一個人。不,這傢伙不是人,這些蒙古兵都不是人,鬼,惡鬼。 惡狼—— 赤紅著眼,他環抱著膝頭,在黑夜中,死死的盯著那頭沉睡的怪物。 有個人踢了他的腳兩下。 「臭小子,起來!」不耐的低咆聲音隆隆,灌耳。 男孩一下子驚醒過來,睜開眼只看見那傢伙雙手抱胸的杵在眼前,擰眉俯嗣他,低咆著。 「天亮了,去領飯!」 怪物看起來有些朦朧,然後他才發現眼裡因為夢到了死去的娘而盈滿著淚,滾燙的淚滑落臉頰,不知為何,只覺得羞惱。他怒瞪著那傢伙,抬手抹去臉上的淚,爬站起身,轉身「沒斷奶的傢伙。」 眼角再抽,怒火又起,他咬緊了牙關,忍下。 他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髒汙,抹了下臉,再把垂落的發掠到耳後,才大踏步走出去,沒注意到那怪物擰眉看著他的行為,眼角微抽的暗咒了一聲。 以為他還有事要吩咐,他聞聲回頭,疑間的挑起右眉。 怪物只是瞪著他,粗聲道:「看什麼看,還不快去?」他用盡了全力才沒對他回嘴,只強迫自己轉頭快點走出去,以免忍不住又對這王八蛋惡言相向。 天際微微泛白,還沒全亮,外頭十分寒凍,他呼出的氣息都成了白煙。可營帳外,人們已經三三兩兩的開始活動,拿著木碗排隊去火頭兵那兒領飯食。 他摩擦著冰冷的小手,快步走到炊煙處去。 昨夜之後,火頭已認得了他,知他是阿朗騰新來的跑腿,優先給了他一碗馬奶小米粥,和一盤烤羊肉。 他領了粥與肉回帳篷,聞著了肉香,這才開始覺得餓。 帳篷裡,怪物已再次穿上了衣物與皮甲,正在磨一把刀,他把那碗粥與那盤肉遞上前,還沒放到地上,怪物已經以右手接過粥喝了一大口,左手拿刀戳起一塊肉就律律有味的大吃特吃起來。 咕—— 這如蛙鳴般的聲響驀然響起,教那怪物一愣,停下了阻嚼進食的動作。 緩緩的,怪物抬起眼來。 咕咕咕…… 他既氣惱又尷尬,卻阻止不了饑腸轆轆。 打從咋天早上之後,他就粒米未進,甚至連水都沒喝過兩口,咋夜他還不覺得餓,但睡了一覺醒來,一聞到食物的香味,他的肚子就自作主張的抗議起來。 那怪物依然瞪著他,雖然宭迫,他仍硬撐著瞪回去。 一時間,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對峙著。 怪物瞪著他,慢慢張開口,咬了一口肉,咀嚼。 他不讓自己吞咽口水,逼著自己轉開視線,但他真的餓了,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所以即便轉開了視線,他卻依然能聞到那烤羊肉的香味,以前他總覺得關外的食物他吃不慣,可在餓了一天一夜之後,那孜然羊肉的香味讓他聞得口水都快流了下來。 所以,他的肚子還是很不配合的再次鳴響。 咕咕咕……嚕嚕嚕…… 「狗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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