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黑潔明 > 鬼夜叉 | 上頁 下頁 |
六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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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不在床上?或腳上沾著髒東西,身上有不明的傷痕?她的話在腦海裡回蕩,讓他心中升起一股不安。很久以前,在他還能入睡之時,他的確有前一天在床上睡著,第二天卻在別處醒來的經驗,那時他身上也的確會出現不明的傷口。他不喜歡那種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事的感覺。 擰著眉,他握緊了刀叉,莫名有些惱,他本來忘記了,直到她提醒了他。 如果那些是夢遊會出現的症狀,那不就表示千百年前,他就已經在夢遊了? 難道,他睡著時,真的會到處亂跑? 一股寒意,竄上頸椎。 他甩掉那驚懼的不安。 不會的,一定是她看錯了。 他夢遊?怎麼可能? 他無聲嗤笑,拋開那荒謬的念頭,只聽她再次開口出聲。 「對了,既然我暫時得住在這裡,我可以放些盆栽嗎?」 她想繼續住下去的事,不知怎地,讓他偷悅了起來。 他看著她,聳肩。 「隨便。」她微笑,起身收拾著自己的餐猴。她的一舉一動,行雲流水一般,沒有絲毫遲疑。他繼續把三明治送入口,慢慢咀嚼著,有些著迷的看著她如蝴蝶般,輕靈的在廚房裡飛舞。 他喜歡看著她。 她的身影,讓他安心。 剛開始,只為安眠,所以傾聽。 但光聽,無法滿足他饑渴的心靈,他發現,看著她,更讓他心安耳寧。 為了某種神秘的原因,他似乎沒有辦法違抗她的話語,他莫名所以的想順從她所有的心意。 當然,看醫生除外。 天知道,他這種金剛不壞之身,若真的去看醫生,做出來的檢查報告,恐怕會嚇壞那些自以為無所不知的人類。 何況,他又沒生病,需要看什麼醫生? 冷嗤一聲,他把最後一口三明治丟進嘴裡,然後把她吃剩的生菜也拿了過來,全部吃完。太久沒吃東西,一開始進食,就餓得停不下來。今天她休假沒班,不知道要煮什麼料理?瞧著那個在廚房裡準備午餐材料的女人,他忍不住口水直流,滿懷期待。好奇怪,他以前也不是沒請過廚師來,但別人煮的食物,他就覺得味如蠟嚼,只有她煮的不會。 真怪…… 瞧著她,不由自主的,他打了個呵欠,只覺眼皮沉重起來。 「喂,要睡到床上去睡,吃飯的時候我再叫你。」 發現他呵欠連連,她開口提醒。 就和她說不要命令他了,這女人怎麼老聽不懂? 他在心裡嘀咕著,卻還是乖乖起身,走回房裡,趴上了床。 細碎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他閉上眼,聽著她切菜,聽著她洗米,聽著她燉湯,不覺再次沉入夢鄉。 一覺醒來,眼前出現滿眼的綠意。有棵樹,在他床邊,葉闊枝長,彎垂了下來,綠盈盈的葉面上還沾著些許露水。有那麼一秒,他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然後才聽到外面吵嚷的聲音。屋裡有人,除了她,還有別人。他能聽到她的說話聲。 從床上坐起身來,他環顧被擺了好幾株綠色觀葉植物的房間,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得這麼熟,沒察覺到有人進門。 他下了床,擰眉走出房間。 客廳裡,人來人往的。 他的屋子,活像變成假日花市一般,好幾個工人不斷搬著大大小小的盆栽進門。 搞什麼? 他懷疑自己的眼睛,卻再次聽見她的聲音。 「不用了,不需要石板或木板當小徑,草皮就好。」 他循聲看出去,只見落地玻璃門外的露臺上,鋪滿了翠綠的草皮。 她站在露臺上,指揮著不知哪來的男人,搬動著巨大的盆栽。 他不自覺上前,穿過滿廳的綠意,走到她身邊,開口問。 「你在做什麼?」 看見他,她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哪裡不對。 「放盆栽啊。」她彎腰抱起一盆美人蕉,轉身回到客廳,眼也不眨的回答:「我早上問過你了,你說我可以放的。」他啞口,卻見好幾個工人扛著超過一層樓高的竹子走過來,其中一個滿身肌肉、黑皮白牙的,還揚聲問:「秋然,這些竹子你想擺哪?」 她毫不遲疑的開口:「外面露臺,靠邊牆那邊,全部排滿。」 秋然? 她竟然讓那人這樣叫她? 剎那間,一股不爽,讓他忘了其它的問題,不由自主的跟在她屁股後頭,質問:「那傢伙是誰?」 「欣豐園藝的小老闆。」她抱著盆栽,穿過客廳,走進他的臥房,再彎進那廣大的浴室。「他是我學長,我請他來幫忙。」 「學長?」學長就可以叫她名字嗎? 「沒錯。放心,我知道你不喜歡有人進你房間,你房裡的都是我搬進來的。」 她將美人蕉放到浴室牆角以枕木和黑色鵝卵石做成的造景裡;那之中早已放了一棵芭蕉和好幾盆蕨類了。她調整了一下位置,然後退後一步,看了一下,回頭問他:「你覺得這樣好看嗎?人家說這是峇裡島風。」他傻眼的瞪著她。沒等他回答,她又轉回頭去,看了一眼,宣佈道:「再來株親王椰子和姑婆芋好了,比較沒那麼空曠。」 說著,她轉身走了出去,攔住那名已放下竹子,正在移動客廳裡工具的男人道:「邦哥,可以再幫我弄株親王椰子和姑婆芋嗎?姑婆芋要大一點,看有沒有和人一樣高的。」這豪宅屋頂挑得太高,植物大一點才好。 「沒問題。」那男人露齒一笑,從屁股後面的口袋掏出手機叫貨,一邊道:「我叫大夥兒把竹子排好了,底盆的部分拿枕木擋起來,這樣若是有枯掉的就能直接換,你看看可不可以,不行的話,我們再喬過。」 「謝了,我下次再請你吃飯。」她笑著和那男人揮了下手,轉身走到外面露臺檢查。 請那男的吃飯?開什麼玩笑! 他快步跟上,猛然伸手抓住她,惱怒的道:「等一下,你不能!」 話到一半,他驚覺自己想說什麼,不覺一僵。 「不能什麼?」她看著他。不能請那傢伙吃飯!他想對她低咆,卻又覺太荒謬,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他漲紅了臉,猛然閉上嘴,只能瞪著她。 「你如果不喜歡這些盆栽,我可以請他們搬回去。」她瞧著惱怒的他,冷靜的開口,「我只是以為你會喜歡。」 喜歡? 他愣了一愣,「喜歡什麼?」 「植物。」她盯著他,眼也不眨的說:「那天在公園,我看你好像很喜歡。我本來也只打算在客廳和浴室放兩盆花就算了,後來又想到,其實外面這裡可以鋪些草皮,再放些竹子擋風遮陽,這樣你就算不喜歡出門,也可以到露臺踩踩草皮,活動一下。」 所以,她是為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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