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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烏黑的大眼蓄滿了淚,她看著他,唇微顫。

  她很想相信,非常想相信,卻又害怕這一切只是奢望。

  「遇見你之後,我讓人再去查,發現當年就是淩氏夫婦協助唐教授和宋教授收養你。」

  她看著他,顫聲問:「如果……如果她真的原諒了,為什麼不直接解開這個詛咒?」

  「我不清楚,我沒機會問……也許她沒有辦法……」他再次咳了起來,虛弱的道:「也或許她對我的恨遠大於對你的情……咳咳咳咳……我知道……我應該讓你走……咳咳咳咳咳……」

  「別說了……」見他咳得幾乎停不下來,她不忍的開口。

  他卻仍執意握緊了她的手,邊咳邊道:「可是……咳咳……我……咳咳咳咳……」

  「別再說了!」惱他的頑固,她又氣又擔心。

  她的斥喝和喉中火燒似的疼痛終於讓他閉上了嘴,他靠著床頭,費力專心的慢慢呼吸。

  「喝點水。」她再次倒了一杯水給他,溫水入喉,瞬間有些疼痛,他微皺著眉,但下一秒,那疼痛感就好多了,他慢慢的再喝了一口,然後忍不住又再出聲。

  「我怕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機會說了……」

  她怒瞪著他,一瞬間,他以為她會把手中的保溫壺砸到他頭上。

  下一秒,她壓下了怒氣,輕輕放下保溫壺,冷著臉說:「我去煮飯。」

  語畢,她便僵直的走了出去。

  這男人完全不知道什麼叫做「休息」!

  明明他整個人都還很虛弱,明明他喉嚨痛得要死,卻還一直喋喋不休。

  少說個幾句是會死嗎?

  我怕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機會說了……

  可惡!該死的男人!

  她咬唇暗咒,偏偏他在生病,她無法不照顧他,又不能把自己的耳朵塞住,結果他看准她的心軟,這幾天他一找到機會就卯起來突襲她,說服她留下來。

  每次她好不容易辛苦建設好心防,他卻用簡單幾句話就能輕易摧毀她的防禦工事。

  最讓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是,燒退的第二天,他就又開始工作了,除了不屈不撓的一再對她言語騷擾之外,還能商業電話一通接一通的打。

  直到她威脅要拔了他的電話線,他才較為收斂。

  神奇的是,這男人明明沒什麼在休息,他的感冒竟然慢慢開始復原了。

  讓她無力的,是她竟對這點不曉得該哭還是該笑,她很高興他沒事了,但是在他體力逐漸恢復的同時,他說服的攻勢也變得更加密集。

  「老天,我從來不知道你話這麼多!」

  「你當然知道,有必要的時候,我可以一直說下去。」

  她啞口無言的怒瞪著他,卻曉得他是認真的,只要是他想要的東西,他想盡一切辦法都會弄到,事實上,他的確曾為了要說服一位番王借他兵馬,在蒙古草原上和對方耗了整整三年。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已經懷孕了?」

  「沒有。」她斬釘截鐵的回答,冷著臉看著他說:「我沒有懷孕,我也不會懷孕,我的時間早在詛咒的那天晚上就停止了,歲月不會在我身上留下痕跡,我受了傷,也會在極短的時間內痊癒。當然,月事也是,所以我不會懷孕,更沒有辦法生孩子。」

  他臉色煞白。

  她知道她在傷害他,她原意也是在傷害他,一如他這幾天不斷的言語偷襲,但話出了口,她才發現自己傷得比他更重。

  淚欲奪眶,她起身想走,他卻伸出手,將她拉入懷中。

  「我很抱歉。」他說。

  「你很該死。」她說,卻沒有抗拒他的懷抱,只是將臉埋在他懷中,哽咽含淚咒駡:「該死……」

  「對不起……」他親吻著她的發,不斷地喃喃重複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傷你……從來就不是……」

  聽著他一再的道歉,她再壓不住心中的委屈,不禁放聲大哭出來。

  他抱著她,讓她在自己懷裡哭個痛快。

  數千年來,她一直都是一個人面對這個詛咒,面對每一次的選擇,面對他的冥頑不靈,面對他的憎恨,面對……這一切……

  他擁著她,輕撫著她的背,發誓絕不再讓她一個人。

  她蜷縮在他懷中哭了很久很久,哭到雙眼紅腫,哭到聲啞,然後才終於漸漸止息。

  天,在不覺中黑了。

  他沒有開燈,她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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