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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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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她跳下辦公桌,拎著背包就要走出去,他心一沉,連忙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回頭看著他,面無表情的冷聲道:「放心,我不會動她的。」 他抿緊了唇,仍不肯鬆手。 她不耐煩的舉起手,「我發誓,可以了吧?」 知道自己只能相信她,他逼自己放開手。 她冷冷看他一眼,這才淡漠的轉身離開。 她是沒有動手沒錯,完全沒有,包括她應該要做的特助工作。 那該死的女巫每天都來,卻成天在混。 很不幸的,因為怕她瞎搞,他不敢讓她到別的地方工作,所以她的辦公桌雖然就在外頭,她卻成天都窩在他辦公室裡的沙發上,打電玩、聽音樂,看雜誌、吃零食,甚至佔用他的計算機上網。 她的無尾熊包包裡塞滿了零食,每天一到公司,她一定先在他的沙發上用抱枕和衣服做出一個窩,然後窩在那玩耍,要不就成天黏著可卿,說是要向她學習,在她身邊跟前跟後的,讓他更加心驚膽跳。 他一直不想讓她們兩人碰頭,怕她會對可卿不利,更害怕她會引發可卿更多遺忘的記憶,但他卻無法阻止她。 名義上,她是他的表妹,又是特助,他不可能將她擋在門外,所以只能盡力看住她,不讓她單獨和可卿在一起。 幸好,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她始終沒有對可卿多說什麼。 即使如此,他卻依然感到不安,她就像一顆不定時炸彈,不知道何時會爆。 他的神經從這位表妹出現的那天起,就一直處於緊繃的狀態。 這幾天,那該死的小女巫竟然還想跟去他們住的地方,他被那小女巫勒索付了二十萬,才讓她同意告訴可卿,她必須要趕報告,而且她一個人在他的大廈公寓裡一點也不寂寞無聊。 點點星子在夜空中閃耀著。 從另一場應酬的宴會中出來時,夜已深。 聽到她在車上吐了好大一口氣,他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累了?」 「嗯。」她閉上眼,攏著披肩,往後靠在椅背上。 「你不喜歡宴會?」 她沉默著,半晌才道:「我不喜歡被人盯著看。」 「所以你才用那副醜眼鏡把臉遮住?」 「它避免了很多麻煩。」她咕噥著。 「你寧願長得醜一點?」 「如果可以的話。」 他微訝的再瞥她一眼,只見她仍閉著眼,喃喃道:「長得醜一點、活得平凡些,這樣的日子有什麼不好?一生無大風大浪,無事終老,多好……多好……」 她的聲音透著深沉的疲倦和莫名的悲傷,他聽著她說的話,心頭一抽,不自覺地握緊了方向盤。 她忘記了,他知道。 她忘了他傷得她有多深,忘了她曾受過什麼樣的苦,但潛意識裡,卻依然記得那最渴盼的願望。 長得醜一點,活得平凡些,一生無大風大浪,無事終老。 她曾和他說過相同的話,在那些夢中,那些前世。 他不曾聽進耳裡,還曾笑過她那平凡的願望。 可如今,他才曉得,平凡對她來說,是多麼遙不可及的一件事。 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他。 如果他心夠好,他會就此放了她,離她離得遠遠的,至少在這一次給她平靜的生活。 但他沒有辦法,他做不到。 做不到。 黑,沉沉。 陰濕的瘴氣圍繞在他四周,無論他朝哪看去,都是漆黑一片。 甚至連他被銬在上頭的那面牆,都是黑得不著邊際,在這裡,他只看得見自己的身體,看得見自己皮開肉綻的赤腳,看得見銬在他腳踝上黑得發亮的腳鐐。 鎖在他手腳上的手銬腳鐐,既沉重又冰冷,它們是如此酷寒,冰冷的酷寒如千萬根針,從寒鐵穿透進他的肉、他的血,直至他的骨,幾乎凍結了一切,連他吐出來的氣,都在喉中結成冰晶,刺痛著他的喉、他的舌、他的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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